第56章 荒

李兰虽是童言无忌,也听得李谟一脸尴尬,连忙说道:“此时天寒地冻,终南山有什么好玩的?再者我们跟去叨扰,定给莫先生添麻烦。”

“不不。”

莫秸摇头否认,正色说道:“先生若去,小弟竭诚欢迎,只要不怕寒舍简陋,一点麻烦都没有,反而人多还热闹。”

此次来长安。

若是没李谟穿针引线帮忙,莫秸绝对挣不到二十五贯,因此爽快表示愿意接待。

“阿耶,听到没!”

李兰欣然提醒李谟,同时又向李倩提议,“姐姐,你也没去终南山玩过吧?咱们不如一起去?”

“我听师父的...”

“公孙婶婶?”

“距离十五还早,让我先想一想。”

公孙昔没马上同意。

尽管莫秸说得诚恳,她还是觉得很唐突。

李兰哦了一声,便继续低头吃饭。

莫秸误以为她已经消停,就和李谟继续吃菜对酌。

谁料姑娘默默吃完饭,下桌直接憋了个大的。

“莫先生,刚在厨房的时候,你答应我要吹个新曲,等会别忘了哟。”

“啊?”

不是,谁答应了?

莫秸这个时候正懵,李兰又来到李谟身边,一本正经提醒道:“阿耶,你等会还要出门,是不是要少喝点?”

“兰儿说的是,咱们今天小酌怡情,来日再一较高下,这会趁着兴致,你给我们来一曲?”

“我去拿笛子。”

这父女一唱一和,直接把莫秸整麻了。

拿上竹笛那一刻,这厮还在不停解释:“我真不会啊...”

“除夕那晚我信,现在我不可能信,既然答应了兰儿,就随便吹一首。”

“我...”

莫秸虽然被李兰套路,但他内心还真想试一试。

这两天教念奴唱歌,慢慢回忆起《荒》的曲调,此时看到竹笛在手,便硬着头皮说道:“我只能试一试,吹得真不一定好...”

“你就放心吹,好坏都不论。”

听了《定风波》的唱法,李谟对莫秸吹笛期待已久,所以饶有兴致给于肯定。

“那行。”

莫秸吃下定心丸,当即举起笛子手压音孔,回忆着竹笛《荒》的节奏,慢慢吐气吹出旋律。

“0 1(do)7(si)1(do),6(la)6(la)6(la)5(sol)2(re)2(re)4(fa),3(mi)3(mi)2(re)3(mi) 1(do),1(do)7(si)...”

竹笛《荒》只有几小段,练熟了吹起来并不算难,但莫秸毕竟太久没吹,仓促间只能吹出前两小段,到第三段变调拿不准音,便戛然而止。

莫秸技艺虽不好,但《荒》这首曲子独特新颖,让屋内听众忽视了技巧,只是四人听得正起劲,这哥们已经‘烂尾’了。

“才这么点?应该还有吧?继续啊!”

“暂时就这么多...”

李谟代表听众现场‘催更’,莫秸只得苦着脸作揖‘告饶’,并郑重说道:“竹笛只是我的爱好,练习时长不到两年半,学会的曲子很少,技巧特别生疏...”

“你学会的曲子很少?”

李谟神秘一笑,跟着用自嘲的口吻,说道:“我也算此道行家,却从未听过这首曲子,小郎君谦虚得过分了。”

“真不是谦虚...”

莫秸感觉浑身是嘴,似乎也解释不清楚,心说你们若继续捧杀,哥们就再也不碰了。

而接下笛子的李兰,却与其父有不同看法。

“阿耶,莫先生不是在给别人作歌吗?刚才那曲子或许是他新编的,只是还没完成编曲而已。”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李谟双眼一睁,抚掌欢喜说道:“兰儿提醒得好,看来这终南山,真得去一趟,小郎君大才也,可不要不欢迎啊。”

“怎么会?欢迎之至...”

莫秸此时完全无语,这父女俩轮番脑补,自己根本就拦不住。

不过李谟帮了大忙,莫秸是真心想招待他们,也就没纠结在这个话题,心说随你们乱想去,这曲子本不属于这时代。

就在这时。

李谟也掏出笛子,并照莫秸刚才曲调,完美复刻了一遍。

“这曲子悠远绵长,就像置身没有人烟的空谷,可惜我等会就要出门,希望明天回来的时候,小郎君能再增加一些。”

“呃...我尽量...”

看到莫秸颔首回应,李谟又好奇追问:“不知刚才这曲子,郎君打算用何名?”

“荒,荒芜的荒。”

“荒?”

李谟捻着胡须,思忖片刻后,正色说道:“恰当,好想知道后面,都没心思出门了...”

“阿耶放心去,迟了坐不上马车,孩儿帮你先感受。”

“你还真是孝顺...”

李兰天真无邪,李谟只得兀自一叹。

扶着桌案起身,又提醒叮嘱说道:“灵感难觅、作曲不易,兰儿不要过分打扰,大娘,帮我看着她。”

“你放心去!”

......

莫秸趁着李谟出门,也借口吃醉回家休息。

躺在床上,他望着屋顶掰指头盘算,距离十四去平康坊听歌,满打满算还有十天,除了要花去一天采购,剩下几天都干点啥呢?

把长安好好逛逛?

要不要去趟公主府,把欠下的人情还掉?

算了。

自己之前严词拒绝,冒然登门送钱似乎不合适,还是连同棉衣交给老孙,或许会更稳妥一些。

对了,夏树来找我作甚?

趁着此时有空,正好过去看看。

莫秸翻身下床,大步流星来到门外,才刚刚挂上锁,隔壁就探出小脑袋,正是那好动的李兰。

“莫先生,你睡醒了?”

“嗯。”

“后面的曲子,想到了吗?”

看到李兰笑盈盈靠近,莫秸心说催更也没这么催的吧?于是苦着脸对曰:“没那么快的。”

“哦,先生要出门?”

“是啊,我要去趟延祚坊。”

......

莫秸本以为李兰会放过,可她声称无聊要一起去,但李谟把她托付给公孙昔,于是最后变成一男三女,组队去到夏记面馆。

租这房子是夏父牵头,夏父觉得同乡到长安过年,又好几天都没有消息,遂遣夏树过来看一看,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顺便请莫秸去吃顿便饭,也算尽一尽地主之谊。

谁料莫秸再次出现,竟同时带来三个女人,看得夏家父女呆住。

就这本事?需要帮助?

莫秸了解完原因,不但行礼表示感谢,还做东请三女吃面。

他们前脚刚离去,夏树就来到母亲身边,轻声问道:“阿娘,你说刚才那几个女子,与小郎君什么关系?”

“刚那个高的小娘子,我看已经有十三四岁,出落得也比较标致,小郎君应是来入赘的...”

夏母边摘菜边分析,夏树听后不以为然,瘪嘴嘟囔:“我看她们穿着普通,而小郎君一表人才,入赘也该寻高门大户,可惜啊。”

“你可惜什么?他可能出身不好,但能在长安立足,已经是迈了一大步,再说好看能管几年?只有钱永远靠得住,你得督促滕元努力赚钱,长安的宅子又涨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