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长安朋友

早上的三曲之地,远没有夜里热闹。

昨夜眠宿花下客,此时仍头枕玉臂,高卧在温柔乡。

坊里的十字大街上,来往人群也略显稀疏。

李谟带莫秸雇了马车,一路畅通驶出平康坊。

相较于刚才坊中的冷清,坊外南北向的启夏门大街,人流车马浩瀚如江河,中间马车时而减速,时而排行前进。

见此盛况,莫秸放下车帘,不解问道:“今天啥日子?怎么这么多人?也不像去平康坊...”

“元日各衙关门,难得有七日假期,自然会出来游玩,至于这街上人多,人家是去旁边东市,赶集就得赶个早。”

“东市?”

莫秸看着空空背篓,激动说道:“六娘(李兰)要吃小鸡炖蘑菇,可我的山货全给了听翠楼,昌明坊未必有卖的,咱们也去东市...”

“公孙大娘都买好了,就等你回去直接做,对了,郎君现在是有钱人,怎么还带着这背篓?”

“这是钱买的,离开自然要带走,等几天返回终南山,装东西也方便。”

“过几天?具体什么时候?”

李谟知道莫秸来意,没想到他今天刚拿到钱,就开始提离别之事,情急之下忙问清归期。

“过了十五吧,据说每年上元节,长安花灯甚是壮观,既然难得来一趟,正好开开眼界。”

“好好好...”

莫秸见李谟如此欢喜,暗忖自己作《定风波》之故,竟让他这么舍不得离去,要不是这几日混熟了,真担心老李也好男风,否则不会打趣‘卖皮鼓’。

眼看李谟笑盈盈,莫秸突然想到听翠楼,遂急切追问:“对了,李先生,杨主事说你今夜要去,此时走到平康坊,大可直接等到晚上,何必要陪我回去?”

“介绍小郎君挣了大钱,请我坐两趟车不过分吧?”

“那是自然。”

莫秸欣然颔首,李谟虽是玩笑话,但他也愿意请。

李谟又道:“兰儿心心念念几天,难得郎君回去做好吃的,我自然要跟着去品尝,下午些再来也不迟。”

“那好,反正还在过年,一会找地方买坛酒,咱们再喝点。”

“我都买好两天了!”

......

行人如鲫,马车如龙。

凌凌潇潇,穿街过巷。

午间回到昌明坊,莫秸先回家放了背篓,就到公孙昔家做饭。

不在这两日,李兰曾向李谟寻问去处,但怎好给女儿言夜宿青楼?于是借口说他为人作歌,便暴露了莫秸的‘才华’。

从《两只老虎》到创作才子,强烈的反差让小女孩极其感兴趣,一直拉着李谟问东问西。

也可能李兰真是嘴馋,当天主动与李倩来厨房帮忙,但是莫秸下厨动作麻利,就连公孙昔都帮不上,哪还有她们的活干?

不过李兰、李倩想了解莫秸,于是向公孙昔‘夺走’了控火权,两人挤在灶膛前边添柴边聊天。

“先生,听说你作了新歌?”

“阿耶说那唱法,他从未听人唱过,你能不能唱一唱?”

“能用笛子吹出来吗?”

“那晚的曲子,兰儿已经学会,等会吹给先生听,不过咱们礼尚往来,先生得重新吹一曲。”

......

小孩总有问不完的为什么。

相较于李兰的连珠炮,李倩跟公孙昔走南闯北几年,相对要成熟稳重一些,但再成熟也没满十四岁,少女的好奇心性依旧。

她时不时搭话问一嘴,反而让莫秸听了进去。

原来,这姑娘想要一首曲子,配合自己练习剑器舞。

公孙昔以舞剑闻名,无论是脱于胡风的《西河剑器浑脱》,还是汉家韵味的《邻里曲》都信手拈来。

其中最为称道的《裴将军满堂势》,李倩学了很久却得形而不得神,她最近一直在琢磨如何才能精进,是李谟无意提的一嘴以乐为引,让这姑娘记在了心里。

剑器舞通常有固定配乐,公孙昔只让李倩自己体会,但小女孩哪有成人心性?

菜能多练。

缺少阅历?

除了靠时间堆,还能用故事共鸣。

莫秸为孟浩然准备的《问长缨》,重江湖气息而少了战场的雄浑,与《裴将军满堂势》不太匹配,倒是《虞兮叹》更符合美人舞剑。

只不过《虞兮叹》也得女子唱,而与莫秸相熟的只有念奴一人,总不能让李倩去青楼提高舞技?

有鉴于此,莫秸并没正面回答,把歌送给李倩也没用。

两个女孩叽叽喳喳,弄得这厮一直疲于应对,好在李谟中途赶来解围,没让他付出一句承诺。

少时饭菜上桌,肉香堵住了女孩的嘴,莫秸则与李谟对酌,场面看来十分和谐。

李兰大快朵颐之际,突然想到有人来寻莫秸,便停筷提醒:“对了莫先生,昨天有个好看的娘子来找你,等了好半天才悻悻离开,姐姐不知先生所在,就没有上前搭话。”

“郎君在长安还有朋友?”

李谟并不知道此事,旋即一脸好奇看过来,好像在说:你小子可以啊!

好看的娘子?

莫秸眼睛睁得浑圆,他在长安还真有女性朋友,只是没人知道自己会来,难道孙执事通风报信?

公主不可能亲自来,那就是清雪或飞燕?

“小娘子,那人什么模样?”

“看起来比师父年轻,个头也比我高一些,衣着穿得朴素大方。”

“这...还有别的特征吗?”

莫秸一听人都麻了,要是清雪或飞燕其中之一,比公孙昔年轻不止一点,难道真是公主寻来了?我都说了不负责的。

“特征?脸圆圆的...”

李倩边回想边回答,突然指向自己嘴角,“对了,左边有个梨涡。”

“原来是她!”

莫秸恍然大悟,旋即解释道:“这娘子住在延祚坊,我从盩厔县来长安,就是坐的她家的马车,她与丈夫都很热情。”

“是吗?”

李谟这语气显然不信。

莫秸遂诚恳解释道:“李先生别不信,我能在年三十租到房,就是她家帮的忙,延祚坊夏记面馆,就是她家开的,你们以后远游要用车,我推荐去那里坐车,车价蛮实惠的...”

人家说得这么详细,由不得李谟不相信,旋即点头回问:“这么说你过几天回家,也会去夏记面馆找车?”

“是啊。”

“莫先生,你要走了?”

李兰一脸的不舍。

莫秸笑着颔首,对曰:“过了十五就走。”

“这么快啊,你才刚来几天?房子不白租了?”

“我待在这儿没事,不如早些归家。”

“可以陪我们玩...”

李兰话还没说完,李谟就接话打断,说道:“谁有空陪你玩?各人有各人的事,我们待到正月结束,也要启程回山东家乡,公孙婶婶也要离京省亲。”

“长安也不好玩,要不咱们跟莫先生一起,去终南山玩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