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蕊峰位于黄山中部,属三十六小峰之一。
此峰状若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在形如莲蕊的峰顶有一块奇石,遥望则其形如船,有帆有舵,头北尾南。
每当云铺雾涌之际,峰顶与奇石半隐半露,宛若一舟横渡万顷波涛来采撷这朵莲花。
“莲蕊峰”与“采莲船”因此得名。
只是此峰与石固为奇绝胜景,历年却罕有人来寻幽探胜。
其中缘由,一是此峰其势峥嵘,奇峭难攀,往往令人望而却步;二是乡野流传此峰颇有怪异,凡登山者每每无故昏迷,再苏醒时已横卧山下蒿草乱石之间,言之凿凿,令人闻之心惊。
这一天,莲蕊峰上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先前拜访“碧莲寺”的法本和尚。
他施展佛门“步步生莲”神通,脚踏虚无云海凌空虚渡。
每一步从容迈出,都是百余丈距离。
每一脚落下,云气都自动结成一朵碗口大小的洁白莲花向上托举。
须臾之间,他的人已借着云海的遮掩,神鬼不知地落在莲蕊峰上。
脚才一落在实处,身形已倏地变淡透明隐没在虚空中。
“是谁?”
便在法本隐身的瞬间,旁边骤然传来一声暴喝。
两个巨大的身影如两团飓风呼啸而来,一路劈波斩浪般分开缭绕山顶的云雾,直奔到采莲船旁边。
那是两头毛色浅黄的巨猿,皆有丈半高矮,宽肩厚背,双臂粗壮奇长几可垂地,且各抱了一条等身长短碗口粗细的熟铜大棒。
两头巨猿围绕采莲船转了几遭,东张西望一番又抬起鼻子猛嗅。
片刻后,巨猿毛茸茸的脸上都先出极生动的困惑神色。
其中一头口吐人言问道:“阿猛,你方才到底有未看清?”
另一头似有些含糊:“我只隐约看到云海中走出个人落在山顶,一转眼便不见了。但此刻仔细想想,又不能确定是否一时眼花……”
那头巨猿松了一口气,闷声闷气地道:“想必是你看错了。我听说上一代的四健将就开始轮流看守这里,到如今已百十年光景都安然无事,总不成今天偏我们两个倒霉!”
“就是,就是!”被称作“阿猛”的巨猿连连点头,随即有些好奇地问道,“阿勇,你说这里到底有甚宝贝,需要咱们水濂洞四健将轮班看守?”
另一头巨猿阿勇摇头道:“有没有宝贝我不知道,只知咱们大王还是上一代四健将之一时,他的大王留下这命令便离开不知所踪。咱们大王最是忠义,百多年都在一丝不苟地执行这命令。”
阿猛喃喃道:“原来大王也有一个大王,那咱们该如何称呼他?”
阿勇认真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地道:“该称作‘大大王’?”
隐身在一侧的法本已没有兴趣再听下去。
有方才那几句话作为佐证,他终于确定那指引自己前来的人并未说谎,虽然不知对方为何送自己这天大好处,也都须先将好处落袋为安再图将来。
想到此处他更不怠慢,手中铁柄金丝的拂尘轻轻一抖,便有两只微若尘埃的小小飞虫从尘尾中飞出,无声无息地飞到两头巨猿近前。
法本昔年因师门底蕴不足而无法更进一步,遂外出寻找机缘。
他后来确实有缘得到一脉传承并赖以结成舍利证得罗汉果位。
但这传承系佛门旁支,乃是前代佛门修士糅合南方巫蛊之术后演化而成,威力虽然不小,却失之诡秘阴毒,结成的舍利已驳杂不纯。
此刻他放出的便是自己炼成的两只蛊虫,名曰“梦蛊”。
此蛊不仅可令人沉眠,更可潜入人梦境之中,演化种种幻象,将人神魂陷入其中不可自拔,摆布至油尽灯枯魂飞魄散。
但这一次他心中有所忌惮,并未做到如此程度,只是令蛊虫钻入两只化妖巨猿的耳中,以魔力引发它们的睡意,不多时抱着大棍靠坐在一起呼呼大睡。
确定两猿已睡实之后,法本现身出来走到采莲船近前,目光中满是热切之意。
他将手中拂尘一抖,那金色尘尾倏地暴涨,围绕采莲船连兜三匝再向内一收,将其牢牢束住。
而后法本将尘柄望空一丢,喝一声“起!”
当时便听得地下传出隐隐轰鸣,地面开始微微震颤。
采莲船上先是现出一层白光,似在极力抵御拂尘的拉力。
但法本这拂尘也是一件异宝,四千八百八十八根金色尘丝,其实是四千八百八十八条“金线蛊”,不仅力大无穷,吞噬万物,而且可以无限延展。
那采莲船上虽有禁制,却终究无人主持后继乏力,相持片刻后,终于在四千八百八十八条“金线蛊”的巨力下破碎消散。
随即那重逾万钧的偌大一块巨石便被一寸一寸向上拔起。
须臾之间,采莲船后被拔高两丈有余定住。
法本心神激荡,快步走上前去,在巨石根部一阵摸索。
片刻后,一块圆柱形巨石被他用手掌吸附着拔了出来,原处先出一个直径二尺有余的洞口。
一股甘醇馥郁、蕴含浓浓果香的酒气扑鼻而来,法本只嗅了一下,便觉生出些熏熏之意,身体却似浸在温泉中般暖洋洋无比舒泰。
“百果醉仙酿,果然有‘醉仙’之妙,只盼它亦有助我‘登仙’之功!”
法本心中狂喜,猿猴之类本就有采百果置于树洞,陈酿成酒的习性,世人谓之“猴儿酒”。
想来那位大圣虽已超凡入圣,却仍不脱本体猿猴习性,也采摘了仙果奇珍酿造百年,才得了这一窖蕴含无穷灵气精华的仙酒。
他急忙摸出一个扁平的白玉瓶子,将瓶口对准洞口,用了一个收摄法门。
一道碧绿酒液从洞内飞出,源源不绝注入玉瓶之内。
前后约摸一刻钟的功夫,洞内才不再有酒液出现。
法本心满意足地收好玉瓶,却只收了拂尘让采莲船自己下落,并不关心它能否恢复原状。
方才既然以强力破坏了这里的禁制,那设置禁制之人必然已生出感应,再做掩饰已是徒劳无功。
因此他只是收了拂尘及两头巨猿耳中的梦蛊,强抑着兴奋大笑的冲动,以最快的速度飘然而去。
法本方才离去,白元的身形便凭空出现,带着一脸戏谑玩味的神情自语道:“俺倒要看一看,这贼秃身后是否是那扁毛怪在捣鬼,更期待他尝到俺特意炮制的‘仙酒’后,会是怎样的表情!”
他虽好玩闹,但如此大费周章绝不只为了玩闹,而是要借此引出一个积年的老对头。
而以他对那老对头的了解,这法本和尚必然只是被推出来探路挡灾的小卒子,最后的好处必然只能落入那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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