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太阳终于突破了阴暗的云层,金色的阳光射下,光芒万丈。
吴家坟的大战也已经结束了。
王廷臣以长刀撑地,贪婪的呼吸着初春的空气,阳光照射在身上,只觉得浑身都在霞举飞升一般。
这位辽东总兵官没有想到自己能够活下来,方才的大战中,自己距离济尔哈朗只有区区十余步,但却是咫尺天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接近。
当他以为这场战事终究要失败的时候,炮火在眼前骤然炸开。
他亲眼看到济尔哈朗的身子被炮火直接击碎,连脑袋都都飞了出去。
五颗炮弹,精确无误的落在了鞑清的主阵之中。
一瞬间便击碎了满清的战意。
霎时间,整个鞑清大军阵势大乱,
炮击混在滚滚雷声中,没有人能分清,明军到底有多少大炮在轰击。
仿佛到处都是炮火轰鸣,仿佛到处都是横飞的尸体。
雷声仿佛变成了催命符一般,济尔哈朗引以为傲的镶蓝旗大纛,被永远的留在了吴家坟。
清军溃退了,七成的战损率,击溃了清军的所有希望。
济尔哈朗四分五裂的尸体,更是让人绝望。
“大人,七百七十九人战死,三百余带伤,还有战力者,仅剩百余,”周彦召浑身浴血,来到王廷臣的身侧,向其汇报战况。
“身亡者登记名册,厚葬!重伤者原地待命,着军医照顾,”王廷臣长舒一口气,肃声道:“其余可以动作的,召来见我!”
“遵命!”
阳光普照,战场上雨雾蒙蒙,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此处血磨战场之上,百余衣甲带血的精悍辽卒肃立于王廷臣面前。
都是百战老兵,精兵悍卒!
单单是站在那里,便是煞气冲天,鬼神避易。
“如今战事已起,便再无停歇的时候,尔等皆是悍卒,吾不想说什么酸牙倒口的屁话,”王廷臣骑在马上,勒动缰绳,左右踱步,朗声道:“我只有一句话,杀向娘娘宫,与陛下站在一处,便是为臣子者的本分!谁愿与我同去?”
“吾等皆愿往!”煞气轰然而起,整个战场都为之一颤!
“愿往者,骑上你们的战马,举起你们手中的钢刀,与我一起,追随陛下!”王廷臣举起长刀:“杀!”
“杀!!!”
霎时间,天地为之一变!
————
而此时,辽河东侧岸上的多尔衮已经收到了祖大寿溃败的消息。
犹然不敢相信。
“你是说,你连明军的人影都没有看到,就被洪水冲散了大军,一溃千里?”多尔衮看着跪在地上的祖大寿,一种荒诞至极的感觉从内心深处升起,叱问道:“让你驻军平山台,为何不去上游,而驻军山腰?”
“末将以为,辽河向来舒缓,山腰距离下游较近,若是军情一起,我可快速支援!”祖大寿残甲败相,跪在地上,丝毫没有往日辽东豪强的样子。
“呵呵呵,”多尔衮喉间发出一阵令人心悸的笑声:“看你的样子,朕想起了戏文里,诸葛武侯挥泪斩马谡的唱词,你个屁个还不如马谡!!!”
“陛下!”祖大寿猛地抬起头:“陛下,我愿意再率手下精兵,往辽河以西,支援郑亲王!或者,或者带人登岛,手刃崇祯!”
“靠你?郑亲王现在恐怕已经进驻广宁右卫!”多尔衮摇着头,心中杀意大盛:“当初先皇留你一命,是为了吸引明将,千金市骨,如今,依朕看,实在是多余的很!”
“陛下!”祖大寿猛然睁大眼睛:“我祖家是辽东巨族,我在辽东根脉极广,我可以......”
祖大寿心中惶急,他不想死在这里,他从军数十年,祖家不能这样败落在他的手里!
“报!”正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响动:“陛下,镶蓝旗有消息了......”
“快,”多尔衮没有理会祖大寿的哀求,直接挥手对着帐外道:“速速带进来!!”
“镶蓝旗骁骑佐领阿克敦叩见陛下!”阿克敦进帐之后,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可是捷报?”多尔衮看到阿克敦残衣败甲的样子,心中立刻咯噔了一下,慌忙起身问道。
“陛下,郑亲王死了!我军于吴家坟大败!镶蓝旗近乎全军覆没......”阿克敦低着头,不敢去看多尔衮。
“什么?”
扑通!
多尔衮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陛下!”帐中亲卫和一众统领皆上前搀扶。
“滚开!”多尔衮挥手打散众人,刚要问话,眸子突然瞥见还跪在一旁的祖大寿,立刻心头火起,并指如刀指着祖大寿:“将此人给我拉下去,大卸八块!扔到辽河喂鱼!立刻!”
“陛下!”祖大寿惶然,直起身子挣扎道:“我可率精兵往娘娘宫擒杀崇祯,我可率军进攻宁远城!我可......”
祖大寿被拖下去了,帐内众人低着头,没有人开口说话。
这个时候,谁说话,谁死。
“济尔哈朗死了?”多尔衮眯着眼睛:“我八旗大军,什么时候如此孱弱不堪了!?”
殿内,落针可闻。
“陛下,要不然,”身为多尔衮心腹的卫齐上前一步:“召鳌拜回军,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多尔衮冷笑一声:“不必了!如今暴雨停歇,辽河水势已经平缓下来,可以登岛!”
“济尔哈朗死了,没有关系,祖大寿死了,也没有关系!只要此次拿下崇祯,则朕的目的便是达到,此次辽河之战,便没有失败!”多尔衮好似一个赌徒一般,双眸通红:“立刻传朕旨意,命鳌拜立刻登岛!擒杀崇祯!”
“遵旨!”卫齐躬身,领了旨意,刚要出去传旨,又被多尔衮叫住。
“还有,为确保万无一失,硕托率领千余人马,随军登岛!”多尔衮在帐中踱步数周,眸中杀意显现:“我要让崇祯插翅难逃!”
“嗻!”
此刻,娘娘宫。
一夜暴雨,天晴气朗,连同辽河的水势都平缓下来,远远望去,好似一面镜子。
“雨停了,”崇祯背手站在娘娘宫主殿门口,望着逐渐明朗起来的天色:“一夜暴雨啊!”
曹变蛟执刀立于皇帝身后,躬身道:“陛下,看起来多尔衮是不敢登岛了!”
“他还在岸上,”崇祯没有回头,只是远远望着朦胧雾气笼罩的岸边。
“杀奴而已,”曹变蛟按下长刀,挺直腰身:“只要陛下一句话。”
崇祯静静望着如同平湖镜面般的辽河,语气带着凌冽杀机:“朕必斩多尔衮!”
李辅明血战身死,王廷臣率百骑护驾,让崇祯心中郁结。
“传朕旨意,”崇祯深吸一口气:“派一小队人马驾驶宝船,在辽河之畔徘徊,以吸引岸上鞑子的注意力,另外一艘宝船将将兵马运送至东岸南端十里处!”
“陛下,那您?”曹变蛟抬起头,看着崇祯。
“朕有此物傍身,便可纵马杀贼!”崇祯拍了拍腰间长刀,阳光照耀下,如神祇临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