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鳌拜驭马立于岸边,眯着眼睛,看到了一艘三帆宝船在平如镜面的辽河之上缓缓驶动。
旌旗飘荡,大纛猎猎,五爪金龙旗显现异常,甚至在船舷之上,可以明显看到身着锦衣卫服饰的兵卒。
“那是大明皇帝的宝船!”镶黄旗副都统卓那紧张的勒动缰绳,以手中的长鞭遥遥指着湖面上的高大宝船:“大人,崇祯要上岸了!”
“传令下去,全员戒备!”鳌拜高高举起右手,眸中少有的出现了一抹紧张神色。
毕竟,在这里空耗了一晚时间,无论如何,对于鳌拜来说,都是度秒如年。
济尔哈朗和祖大寿的战况,鳌拜比多尔衮还要早知道一些——战场上溃败,仿佛真的有连锁反应一般,牵一发而动全身,济尔哈朗和祖大寿身死,让鳌拜对满清的前途第一次产生了迷惘的感觉。
如今的局势,如果真的放崇祯安全回归宁远城,则本就岌岌可危,面临四分五裂局面的满清八旗,就真的分崩离析了。
毕竟,皇太极死的太突然了,多尔衮秘不发丧,将尸体摆在崇政殿上的时候,整个满清八旗诸王皆是一时惊骇,根本反应不及!
而且,当时情况下八旗诸王离心离德,而多尔衮的野心更让八旗人人自危。
根本没有时间相互私联合作!
所以,鳌拜退让了,在庄妃的示意下,护着福临远离了权力的斗兽场。
若不是当初庄妃有命,当日,在崇政殿,鳌拜早就率军和多尔衮火拼了!
为主子皇太极而死,对于鳌拜来说,死得其所!
如今,对于主子皇太极留下的孤儿寡母,鳌拜自觉作为镶黄旗的奴才,有责任将其照顾好,至少不能让人欺辱!
微风吹拂,思绪又回到了现实,望着湖面上缓缓驶动的宝船,鳌拜知道,这便是最后的机会了,若自己拿下崇祯,则诸事还有斡旋的余地!在多尔衮面前,自己可以更有话语权!
“传我军令!镶黄旗上下,只要崇祯露面,则万箭齐发,我要将崇祯射成刺猬!”鳌拜舔了舔嘴唇,带了一丝紧张。
但是半晌之后,鳌拜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起来,连带着举起的右手,也带了一丝酸麻。
哗啦啦......宝船的船帆借着微风鼓胀起来,好似在缓缓驶动,又好似在原地静止,这种奇怪的感觉,让人觉得这艘宝船好像永远也驶不到岸边一般。
“怎么回事?”鳌拜眼角都在微微抽动:“怎么不见他们靠岸?”
“大人,难道是发现我们的埋伏了?”副都统驭马站在高处,眉头紧皱,下意识的摇头道:“不能啊,整个镶黄旗上下,皆人衔枚马裹蹄,没有一个人暴露行迹!”
“难道,”鳌拜抬起头目光上移,望着河中心的小岛,仿佛可以透过重重迷雾,看到那座娘娘宫:“他们没打算下岛?”
“或者,”副都统轻轻咳嗽一声,而后犹豫道:“也有可能,崇祯从东面登岸了?”
“嗯?”鳌拜闻言一愣,而后双眸骤然一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表面上以宝船在河面驶动,吸引大军的注意力,实际上明军已经在东岸登岛!!!
也许,此刻,多尔衮已经深陷重围了!
念及于此,鳌拜吞咽了一口口水,心情莫名,复杂至极。
“末将立刻召集部队,渡河救援陛下!”副都统卓那勒动马缰,就要转身召集部队。
“慢着,再等等!”鳌拜伸手拦下了副将,大有深意地重复了一句:“再等等不迟。”
副都统卓那回过头,呆呆的看着自己的主将,微微张嘴,半晌之后,只从嗓子眼里面吐出一个字:“喳!”
————
此刻,辽河东岸,满清皇帝行在大营。
多尔衮已经收到明军在十余里外登岸的消息,而更关键的,其撑起的大纛,正是代表大明皇帝陛下亲临的五爪金龙旗。
“崇祯亲自到了?”多尔衮再三确认,犹然难以置信:“你看清楚了?”
“陛下,千真万确!”卫齐跪在帐中,抬起头言之凿凿:“硕托刚刚登船离开,我军探马便从南面发现,有大批的明军登船......而崇祯的旗帜,异常显眼!”
“如果这股明军,真是大明皇帝崇祯的亲卫的话,那,那我们必须将其歼灭在此,不能将其放走,绝对不能!”多尔衮已经有些不知所措了,站起身子,双手相互揉搓着,在帐内来回踱步。
他几乎日思夜想,对于手刃崇祯这件事已经入魔。
但是当崇祯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多尔衮分外紧张起来。
这件事,几乎可以奠定满清的万世基业。
“只要杀了崇祯!”多尔衮以拳击掌,发出砰的一声响动,重复道:“只要杀了崇祯!”
数息之后,多尔衮已经平复了心情,下定了决心:“我们有多少人马?”
多尔衮扭头看向卫齐,声音极为沉肃。
“镶白旗左右两翼,共计三千余,还有先锋营五百,另外硕托如果及时回援,还有一千余精锐步卒!”卫齐跪在地上,叩首回道:“共计五千余!”
“传旨,全军整备,随朕冲锋杀敌!”多尔衮深吸一口气,双手随意的搭在玉带上:“崇祯既然如此慷慨,那这一次,便是朕真正为大清逆天改命的时候了!”
“喳!”卫齐领命起身,而后想起了什么:“陛下,是按照习惯作战方式,骑兵先行,而后再......”
“不,”多尔衮打断了卫齐的话:“朕要正面击溃崇祯!”
多尔衮低头俯视卫齐,吐出八个字:“全军进发,随朕杀敌!”
“喳!”卫齐缓步退走。
多尔衮将胸中的气息缓缓呼出,眸中杀意闪现:“皇太极死在了明军手上,有太多人不服朕,今日,若是能够正面击溃崇祯,则八旗之中,还有谁,敢对朕有任何不忿?”
鳌拜?代善?
呵呵,多尔衮舔了舔嘴唇,接过亲卫递过来的钢刀。
噌!
“从此之后,天下再无人能够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