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多想些什么呢?想她的爹娘如何恬不知耻地为了让自己女儿不忍饥挨饿,将你骨肉血亲的妹妹换去难民街,要了十三年饭,挨了十三年打吗?”
“还是想她在我爹娘的爱护下锦衣玉食的时候,她爹娘谋算着将我卖进哪个妓院能多换几两银子?”
“亦或是想她,即便被认出身份却因流了几滴眼泪,爹娘便赠送千金供她一生无忧。而我,因没讨要到供她弟弟读书的银子,即便跪在雪地求情,也依然免不了被她娘拿着柴火棍打到血肉模糊,留下一辈子去不掉的疤?”
“晏迟,我头上的凹坑,背上的伤痕和断掉的脚趾,你要看看吗?”
“我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吗?要不断包容与忍让毁了我人生的恶人之女?”
明明那么委屈,明明自己也没有错,可话说出口时,却带着咆哮的哭腔。
晏迟被我歇斯底里的样子吓到了,怔怔望着我,再说不出斥责我的大道理来。
“洛琼,对不起,是兄长········”
“姐姐,都是我的错!”
早躲在假山石后面偷听的赵淑瑾,见晏迟有了悔意,便挣扎着冲过来跪在了我的身前:
“都是我的错,是我爹娘的愚昧,让姐姐受了这样大的委屈,你打我杀我都是应该的。”
“你打我吧,还在了我身上,姐姐就会好受些。”
她不由分说拽起我的手啪啪往自己的脸上招呼。
虽是做戏,可她没有留余力,只几个耳光便红肿了半张脸。
晏迟那几分迟疑与愧疚,在赵淑瑾屈下的膝盖和红肿的面颊里,便化作了更凌厉的愤怒。
啪~
落在我脸上的那一耳光太响,所有人皆怔在了当场。
我心像被塞了一把冰渣,细细密密的痛里,浑身冒着令人颤抖的冷意。
“她拽着我打了自己两耳光你便心疼坏了。可我在赵家的每一天,都会被她阿娘咒骂毒打啊。连她那个十岁的弟弟,都会随意踢我打我叫我卖不上钱的贱蹄子。”
“那时候你在哪里?”
“你在给她买贵重的礼物,华丽的衣裙,带她游山玩水,陪她吟诗作乐。”
“原是我不该回来的,她才是你的妹妹。”
我失望地抬起手来,在晏迟的错愕与悔恨中,扔掉了为他准备的湖笔。
可只是一个扔笔的动作,赵淑瑾便尖叫着扑过来,以阻挡我反击晏迟的姿态,拉着我一起掉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晏迟眼底的慌张只落在她身上。
匆匆而来的卫昭临,也不假思索跳进水中朝她而去。
我浮浮沉沉,握住的唯有一手的冰冷。
湖水呛口,满嗓子都是酸涩。
爹娘不在了,这里与难民街上的苦难,也没什么不同,都一样又冷又痛。
湖水太冰,眼泪太烫,冷冷热热里我昏睡了半个月。
再醒来,心灰意冷的我留下书信两封,连夜出了不属于我的府。
可马车还未出城,便被晏迟恶狠狠地抓了回去。
“洛琼,我真想不到你竟如此恶毒!”
“我已无数次跟你说过,我要娶的是你,你无需恐慌,更不该嫉恨阿瑾。可你偏偏,一而再再而三放不过她。”
“好,我如你所愿,退婚便是。”
卫昭临守在赵淑瑾房外,一见我便厌烦地扔下了我留下的那封退婚书。
我尚且来不及开口,与我一道出城的丫头青鸾便跪在地下大呼饶命:
“是小姐让我放的火,她恨赵姑娘抢了她的兄长又与卫公子有着旧情,便逼我一把火烧死她后连夜逃出了城。”
“奴婢只是下人,受夫人之命伺候小姐,并无半点自己的主见,求大人饶命。”
面对贴身丫鬟的指证,我如坠冰窖般,整个人从头凉到了脚,自然方寸大乱:
“你撒谎,我不曾做过这些。今日出府时门卫可以作证,我规规矩矩,没有任何纵火的工具,也没有……”
“够了!”
晏迟双目赤红,根本不想听我的解释:
“我都答应了你,待淑瑾养好了身子,便在西街为她另开一府,不再碍你的眼。可你为何非要揪着她不放?”
“抢你院子的是我,训斥你的也是我,便是给你耳光的人还是我。你那么恨,为何不来恨我?为何不来放火烧死我?”
“晏迟,我说了不是我。你是大理寺少卿,只要你想,总能求出真相的,你去求啊。”
“院子里那么多人,不会都是瞎的,你去问,总能问出个结果的。”
“你不是会严刑逼供吗?你把赵淑瑾院子里的人都问一遍,这些时日我受得委屈便都能水落石出了。”
“谁是罪魁祸首,你便拿谁开刀就是。”
我辩解越多,晏迟越厌恶。
以至于最后,只剩冰冷的嫌弃:
“你以为我不想吗?是爹娘嘱托我好好照顾你,我总不能,送你去死吧。”
“不要再说你曾经的苦难了,我听得挺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