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伤心绝望要去江南过完余生,可假千金自导自演的一场火,把我逼进了死路。
兄长不喜我,未婚夫不爱我,可在看到我残破的尸身的时候,为何他们却疯了般报复了假千金。
——
爹娘尸骨未寒,兄长宴迟便不顾他们的叮嘱,去云州接回了赵淑瑾。
我的院子曾是她住过的,宴迟说,她伶仃孤苦,只想有个安身之地,让我将她的院子还给她。
看着阿娘一点点为我种下的花草,养出的锦鱼,和未婚夫卫昭临为我新架起的秋千,我其实很舍不得。
可赵淑瑾白着一张脸,眼含热泪楚楚可怜望着我,说她已经没有家了,只是贪恋院子里曾经温情的回忆而已。
兄长劝我,未婚夫求我。
连院子的丫鬟都说她有什么错,一夕之间天翻地覆,曾经娇纵的大小姐如今成了谨小慎微、要看人脸色过活的假千金,已经够可怜了,不过一个院子,何必和她争呢。
他们言之凿凿,也信誓旦旦,恍若我拒绝了,便成了千古罪人。
我在众人期盼、兄长与未婚夫的咄咄相逼里,无可奈何把我的院子让给了她,可她要的从来不止是我的院子。
娘留给我的衣裙首饰,爹为我种下的葡萄和栀子,还有我路边捡回来的小猫,她都要。
她眼睛里生了一汪湖,有流不尽的泪水,哭过之后便闹着离家出走。
宴迟从一开始和颜悦色同我讲道理,到最后不假思索站在她那边对我冷脸指责。
“洛琼,阿瑾已经一无所有了,你什么都有,几件衣裙而已让给她又何妨?”
“洛琼,为了几颗葡萄,你非要逼着淑瑾无处立足才肯罢休吗?”
“洛琼,阿瑾都说了那猫是自己跳进井里的,你不依不饶莫非要阿瑾也跳下去给你的猫赔命吗?”
“洛琼,学学阿瑾如何做个高门大户里体面豁达的千金吧。”
我的亲兄长,义无反顾站在了假千金那边,信她的眼泪,信她的谎言,信到与我决裂。
他们兄妹情深,我自然是多余的。
横亘在他们之间陪赵淑瑾演戏好累啊,我便找到未婚夫卫昭临,问他可否将婚期提前,我迫不及待要逃离令人窒息的家了。
可为了赵淑瑾,卫昭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你与淑瑾方才闹过不愉快,便急匆匆嫁给了我,旁人难免对她多了几分揣测,又让她如何在京中立足?”
“阿瑾自小好面子,你为她留点余地吧。”
卫昭临眉头紧锁的淡漠,让我骤然想起,若我未被寻回,被他明媒正娶的该是赵淑瑾才是。
阿娘说世家姻缘,只看家世背景,至于情分这种锦上添花的东西,不甚重要。
所以卫昭临对我也很好,好到我以为,他娶我与娶赵淑瑾于他而言没什么不同。
但我到底忘了,他们十三年的青梅竹马情分,怎是我两年的相处能相提并论的。
何况他喜才情,爱端淑,我一样没有。
娘家没有庇护,夫家也不是我的好归宿,我已经起了要逃离的心思。
可兄长知我女儿家,自降身价去找卫昭临谈婚嫁之事,怒不可遏质问我:
“你可知如此失礼地自论婚嫁,于家中兄妹的婚嫁而言,是何等的灭顶之灾?”
“你便是从小一点规矩和教养都没学过吗?”
赵淑瑾是被他护在身后,锦衣玉食珠宝美器地捧大的。
他娇她纵她,疼她爱她,远胜爹娘。
即便知道她并非亲生,我才是她骨肉相连的亲妹妹,可次次从他口中道出的维护,主持的正义,都站在了赵淑瑾那边。
便是我的婚事,也要照顾她的体面。
他薄凉的话,像养母粗糙的手指和漆黑的指甲,专往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抠,痛到我冷汗淋漓,偏偏嘴唇咬出血,也不能哭出一丝声响。
“可我只有一个兄长,而你,已然定下了亲事。如此,我灭的是谁的顶?又是何人因我父母定下的婚事受了灾?”
“你为了一个坑害亲生妹妹十几年的刽子手之女,一次又一次对与你相依为命的我,咄咄相逼,于我而言就不是灭顶之灾了?”
“我忙着要饭,带养母的儿子和挨打,没你妹妹那么好命,能请名师授教,宫廷嬷嬷教礼仪。”
“我唯一会的礼貌,就是要饭的时候要弯腰、下跪、甚至磕头。要我给你磕一个吗?”
他的理直气壮被我扼住了喉咙,支支吾吾,降低了声音:
“即便是养女,即便你多有不喜,阿瑾也是我半个妹妹。哪怕看在我的份上,你总该为她多想些的。”
我定定看着他,犹像看个不认识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