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正好,一路辛苦了吧,先喝一口水,再讲一讲你得到的情况。”“这里有一封信,是老刘同志给你写的。”“好。”黄新接过信去,许城站在原地不动,像是和谁吵过架似的,粗声喊道:“区长……”“歇会儿再说吧。”小王早己将水瓶提在葡萄树下,很快斟了两杯开水放在石桌上。小王说道:“助理员同志喝开水吧。”“谢谢。”许诚一仰脖子将一杯温开水全喝光,随手揩了一把嘴上的残水,放下茶杯,就去挎包里掏毛巾擦头上的汗水,却把一个彩色信封带了出来,掉在地上。“那是什么?”黄新问。“啊!是信。”许诚说毕,连忙从地上拾起信封,拍打着尘土。“是谁的?”“你的”“我的?”黄新有些不相信地说,“怎么刚才你没一起把信都给呢?”“哎,这封信是粮食委员老芹从县上给你带来的,我差点把它给忘了,情况紧急就昏了头,真对不起啊。”许诚抱歉地说道。许诚说着把信递给了黄新,黄新笑着说:“可别忘记了哇!每封信对我都很重要。”“嘿;这封信还有些来历哩!”许诚不好意思地说。“哦?”黄新疑惑地看着许诚。“老芹说信是王书记给他的。”许诚说。“这一定是对工作的指示。”黄新就要拆信“不,信不是王书记写的,是县上一位女干部给他的……”许诚又说。“什么?一个女干部?”黄新拿信的手有些发颤。“我知道她会来信的。”小王嬉笑地猜说道:“我说过了,她回家乡了,不是吗?”“她是谁?”许诚疑惑地说道,“真奇怪!”“有什么奇怪的?工作嘛,八方都是同志。”黄新遮掩道。黄新嘴上虽说不奇怪,心里却不免动了起来,忙翻过封面来看,上面写着黄新同志亲收的正楷字样。除此之外,再没有旁的文字,这大概是由于稍带的缘故罢,而且又是给最体己的人写的,才有这样随便和机警;同时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特别写出了‘亲收’二字。黄新一眼就认出了那是邱芝芳的亲笔,那秀丽的字体像磁石一般马上吸引住了他的目光,久久不能离开。小王在一旁踮起脚跟,伸长脖颈往里瞧,不由得惊叫起来:“那不是芝芳姐的字迹吗?真是她的来信,让我猜准了。”“芝芳姐?她是区长的什么人?”许诚问。“是……”“革命同志。”黄新打断小王的话;说道,“你去搬一把椅子来给助理员同志坐嘛。”“是。”小王拌了一个鬼脸;不满地嘟哝道,“有板橙,又去搬椅子,还不叫人说话,你才真有意思呢。”黄新没有做声,用两指拈着彩色信封掂了一下,翻转信封背面看时,上面写着日期。腊月二十三日。他心想信是前天写的,邱芝芳大概到家几天了,小王说的一点不错,不过他随后便轻轻把它放到右桌上,然后重新拿起老刘同志写的那封厚信,随口问道:“老芹回来了!”“昨天县上一开完会,他就直接插到老刘那个征粮小组去了。”许诚说,“今天,我要回区上,他就把他带给你的信给了我,要我早点转给你。老芹说,他过一、两天回区上给你汇报。”“嗯。”黄新漫不经心地听着,两手不停地柔着信封,然后用手指将信封的上端撕开一个长口,从中取出一厚叠信纸来,马上展开在石桌上,一口气把它读完。停了一会,黄新抬起头来,问道:“老许,看样子你刚才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吗?”许诚一听问这话,气就来了,忿忿地说道:“昨天,我们又遭到土匪的袭击。”“情况怎么样?”黄新马上关心地问道。“老刘掛花了。”许诚有点伤心的说。“他为什么不回区上……”黄新追问道。“他说只擦伤一点皮,不要紧;再说,那儿的工作离不开呀!”许诚说,“万达山真狡滑,他把飞峰山周围几十里以内的老百姓都赶上山去了,这更增加了老刘他们工作上的困难。我们应该向县委请求,尽快地把飞峰山打掉!”“是要尽快地把飞峰山打掉的!”黄新说,“它直接威胁到我们的工作。”“昨天,老芹就在去老刘征粮小组的路上捡到土匪丢下的一个字贴,叫嚣不准共产党再到飞峰山地区征收公粮;天刚黑土匪就袭击了我们的征粮队,妄图用武力把我们撵走。”许诚十分气氛地说。“谁是这里的主人?”小王气忿恨地说道:“是我们,不是土匪!”“土匪是不认娘的。”黄新风趣地说,“万达山的口胃倒还不小哇!他不单是想把我们从这个地区挤走,而是要把飞峰山变成反共基地,等蒋介石转来好给他封官。”“他这是在作梦!”小王双愤愤地说道。“我们就给他来一个迎头痛击!”许诚擂着石桌子说,“我们就不走!”“对!我们就不走。我们是来革命、来为人民服务的;我们要根据毛主席的指示,在这里一打土匪、二分田地。”黄新说,“我们要建立人民的国家政权机关。”“是啊!这一带的群众被官僚、地主和土匪害苦了,哪一家都有一本血泪账。”许诚深有感触地说道,“这一大堆材料都是用他们的亲身遭遇写成的,他们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共产党来解救他们。现在我们来了,群众是多么地高兴啊!一下子就靠近了我们,希望很快搞土改;可是飞峰山的土匪却活动得更加猖狂,不分白天黑夜的抢老百姓和拉夫强迫当土匪,他们现在称什么九路军……真混账!我们的粮队走到哪里,土匪就跟到哪里。这简直把肺都要气炸了。”“付队长的这封信里说了,万达山在根据什么指示,阴谋扩大土匪武装,企图长期与我们周旋,破坏土改。”黄新说“也可能杀害革命干部……”“应该趁早把他们消灭掉!”许诚说,“以绝后患。”“虎子不灭,终成祸根,放虎归山,必为大患。消灭土匪应该越早越好,但是我们现在的人力不够哇。”黄新说,“不过老刘经过这段时间的艰苦工作,已经制定出一个攻打飞峰山的作战方案,我们还是可以试一试。现在应该加紧准备,我想立即到县上请示汇报。”“如果能赶到过年前把土匪消灭掉,群众就能安安稳稳地过好解放后的第一个年节了,他们该有多高兴啊!”许诚兴奋地说道,“群众中流传这样一首诗,赞扬我们呢。”消灭土匪过大年,人民心里乐开怀,永远跟着共产党,迎来春色换人间。“好哇!”小王一下跳了起来,喜悦地说道,“消灭土匪,人民群众是这等高兴;那么经过了土改,农民分得了土地,那会更加高兴了。”“是啊!”许诚接着又兴奋地说道,“群众对土改满怀激情地又唱起了歌。”嘿嘿!千年铁树开红花,昔日牛马说了话;地主恶霸全打倒,祖辈土地还老家。喝令——三山五嶽齐开道,人民的春天来了!“哎,群众的情绪多高啊!”小王笑着说道,“现在群众才刚刚发动起来,就有了这样的好歌,以后哇,将会出更多更多的好歌。许助理员同志,看你怎么收集得完呐!”“越多越好嘛。这些诗呀、歌呀,都唱出了人民群众的心里话,也是革命斗争的记录。我就是要把它们都收集起来呢,好给我们的后代看,让他们分享革命的乐趣,使他们的心灵受到革命的洗礼,一代一代地都健康地成长为革命的接班人。”许诚越说越来劲,把刚才的烦恼都丢尽脑后。“嗬,许助理员同志还真行!你怎么不去上大学呢?等这里工作结束了,我还想上大学去呢。”小王也被感染了,激动的说,“上大学多好呀!”“我这是向区长学习。”许诚说。“啊……”许诚指指旁边正在看材料的黄新,对小王继续说道:“区长原是我们的连长,是从解放军这所大学校里毕的业;刚参军时,他一字不识,可现在连大学生也赶不上他。”黄新放下了手头的材料,心情激动地参与了谈话。黄新说:“上大学的愿望很好哇!我支持。等消灭了飞蜂山土匪,你们两个都去上大学。”好哇!小王和许诚立即欢呼了起来。黄新继续说道,过去是敌人逼着我们干的,生活不固定,没有学校,为了将革命进行到底,不学习不行!于是我们边行军边学习,一边打仗。一边也写作;就这样学得了许多知识。可是现在不同了,革命基本胜利,国家需要大量的建设人才,要办很多的学校,当然也要办大学,可不是为了我们的啊!那是为了给我们伟大民族的子孙后代造福,培养无产阶级自己的科学家、工程师、教授、艺术家、作家和诗人,迅速提高中华民族的科学文化水平,把我们国家从落后状态中解放出来,使之成为世界强国。而我们现在正在作着一些重要的工作——为革命铺路。”“为革命铺路?”小王惊奇地问道。“是为革命铺路。”许诚点头说道,“革命的敌人不允许我们安静下来呀!”“这项工作艰巨复杂,以后的路还很长。”黄新意味深刻地说道,“毛主席说共产党的哲学就是斗争哲学;小王你说革命工作有结束的时候吗?我们共产党人正在用自己的光辉革命行动,写世界上最好、最美的诗篇!共产党要解放全人类、最终在世界上实现共产主义,这是最崇高的目的,是诗的灵魂;这在学校里是无论如何也学不透的,也学不到!”“群众当中蕴藏着无穷无尽的智慧和力量,他们是我们的好老师。”许诚说。小王感到很惭愧,自从参加革命后,都向往着读大学,他觉得黄新是个了不起的革命军人,是他学习的榜样,于是在他再三的要求下,跟着黄新来读解放大学了。可是,事与愿违,这所‘大学’并不是那么好读,尽管他有热情,有理想,还是没有真正懂得革命的含义,仍旧想着到城市去读大学。此时听了黄新和许诚的谈话,才真正懂得革命的目的。于是他说道:“现在我才知道读大学的意义;我要为革命铺一辈子路,把青春献给人民!要像保尔科查金一样,为人民筑路……”“好!生活本身就最富有诗意。”黄新说,“群众就给我们做出了最好的榜样。”“当前这场斗争是剧烈的,要学好它是不容易的。”许诚说。“是啊!这是一场巨大的变革运动。千百年来农民对土地梦寐以求,历史上没有哪个朝代能够解决它;国民党反动派也不能够解决它。”黄新目光炯炯地说道,“只有共产党、毛主席才能科学地解决它:制定了土地法大纲,实行耕者有其田,规定土地为农民所有。县委王书记说,形势发展得很快,过了旧历年,土改工作队就开始陆续下农村了。这样,反动势力必然会风狂来阻绕!”“那我们就赶在旧历年前把飞峰山打掉!”许诚说。“对!”黄新信心十足地说道,“离旧历年只有四天时间了,看来时间短,其实是个好机会。老刘摸好了情况,正是这个时候,土匪大搞什么庆功宴,没有防备,而且目前他们有些混乱;正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趁他们防备松懈,来个一网打尽。”“嚓!”突然厨房的破窗户上响了一下,一个鬼祟的头一闪不见了;一会从侧门里走出一个人来,原来是粮食委员老芹。此人有四十来岁年纪;他一边走,一边用溜有一寸长指甲的手指,抓搔只有几根稀疏头发的秃顶,不自然地稀着两颗暴露的黄门牙,发出令人讨厌的干笑声,对直朝着黄新他们走来。“嘿嘿!黄区长,那位女同志写给你的信收到了吗?”老芹殷勤地说。“收到了,谢谢。”黄新说,“你回来得真快呀!刚才老许还说你明天、或者后天才回来呢。”“有些事向你请示。咳!那封信你看了吗?”老芹又献殷勤似的问道。“哪封信?哦,你是说……”黄新一时不知怎么答好。“嘿嘿!你这个人真是,一工作起来,把什么事都给忘了。可别……”老秦煞有介事的说,“那女娃娃可漂亮啦!”黄新紧紧盯住老芹那神秘的眼睛,一语双关地说道:“没有忘也忘不了,她的确很漂亮,不过这跟吃饭一样,得一口一口的吃,办事情总该有一个先后顺序。等把公事忙完了,再看那封信也不迟嘛。老芹,你说对吗?”“嘿嘿!对;我是说你别忘了那位多情的女同志,听说她是你的相好……”老芹发觉自己说话不妥,顿时宽额上涌出了无数汗珠,急忙调转话头说道,“你们先谈工作,我去理个发就回来给你汇报。”“改天再谈吧,今天下午我要走了。”黄新说。“进城吗?”老芹跨出的脚又收了回来,眯着老花眼抬头瞭瞭天空,说道,“下午时间短,冬天的天气又不好,天说黑就黑了,四、五十里路不好走,还是明天去吧。”许诚也抬起了头,看了看天空,确是一个阴云天,建议地说道:“老芹出门是个行家了,明天走就明天走吧。”“有许多工作也需要时间研究一下,老芹的建议……”黄新看着许诚想了一下说“好吧,我决定明天走。”老芹缓步走出了区公所的大门。“老芹是伪职员吧。”黄新望着老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对许诚说:“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谈工作呢?”“他是从后门进来的。”小王警惕地说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行为有些古怪。”“老芹是伪国民党县财政科长,办事总爱小心谨慎,走路也一样。一位组织部干部给我说过此人工作上还有一套,我们未下来前,邵平县长就把他派来当了区粮食委员。据说,有一次他的征粮队被万达山抢了个精光,他也差点被土匪打死,多亏了一个老百姓把他救了。这件事,邵县长还表扬了他,说他勇敢,不怕土匪,敢于斗争,是全心全意为共产党办事的模范,叫其他伪职员向他学习。听说石佛区的伪乡长邱宽学得比较出色,成了县上的开明人士的楷模”。许诚介绍道。
“哦!有这么回事?”黄新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深感意外。同时也很高兴,也很为芝芳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