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绝不当窝囊废的新秉昆

有人想当窝囊废么？吃苦、受累、挨熊、当接盘侠，受一辈子埋怨。

尤其是当你知道剧情，知道后面要遭受无数的苦难和悲伤。

秉昆揉了揉自己脑瓜子上的蘑菇头，抻了抻身上的二手毛衣，全身上下，估计只有内裤是一手的吧。这个家必须分，记得后面，李素华不舍得买肉，家里的肉票和细粮票全都攒着，等秉义和老周回来过年。她也不想想，周秉昆干的是什么活儿，那可是用肩膀扛二三百斤的大木头。重体力劳动的吃不上肉，倒天天想着生活条件更好的大儿子。

“分家不析产呗，您也用不着发火。孩子大了，哪有不分家的。”

秉昆妈一向没什么主意，不过出于一个母亲的直觉，她能感到小儿子，心里一定受了什么委屈。

秉义无所谓，他即将和恋人远离喧嚣，双宿双飞。一旦哪天，落难公主重归凤巢，他也会跟着飞向更高的地方。

这个家，已经可以抛弃了。

周蓉还没想明白咋回事儿，只是觉得秉昆这么闹一闹也不错，刚好可以掩护她去贵州。唯一惊讶的是，往日里笨头笨脑的弟弟，不知道攒了什么邪劲，居然敢当面顶撞严厉的父亲。

老周看其他人不反对，自己也不能真的像儿子说的，搞专制家长作风，那就听一听吧，这小犊子要念什么咒儿。

“第一个问题，我们仨，谁继承家业，谁来养老？”

老周才刚过五十，还不到拿不动腿儿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冷不丁小儿子这一提，觉得这孩子不盼着自己好，心里又增一分厌恶。

“养老，我和你妈不指望你。我们跟着老大，你把自己养活好了就行。”

秉昆妈想说跟着老儿子，老儿子贴心。可是她从没拂过丈夫的意，只好低着头，紧紧攥住棉袄的下襟，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老头子这么说，得多伤秉昆的心啊，本来就不招待见，这不让老儿子养老，又要老儿子下乡，这不等于逐出家门了么？

周秉昆心说，将来有你后悔的那一天。支使周蓉取来了纸笔，认认真真的记下第一条决定。

刚写完，又抬头冲老周说，“这事儿也不能一厢情愿，民主集中么，咱还得问问大哥愿不愿意呢？”

周秉义怎么可能让父亲丢脸，赶紧点头，“我愿意，让爹妈跟着我，我愿意养老。”

放下笔，抬起眼皮，略带一丝丝戏谑，“嫂子能同意？到时候你岳父母官复原职了，人家可就一个宝贝姑娘。你是各顾一头啊，还是三家打通啊。只要你别到时候住人家不回来就行。”

这话说完，秉义和老周都变了脸色。

秉昆又转向周蓉，“周蓉，你就不争取一下？即便不在身前伺候，总要说说给多少养老钱，年节回来几次吧？你这么孝心，不会不想养老吧？”

周蓉现在还单纯，不知道自己未来什么德性。以她往日一贯的骄傲，特别坚定的回答秉昆，“等父亲退休了，我每月把生活结余的一半，作为二老的养老钱。只要是有了假期，一年至少回来一次。”

贵州离着三四千里，大不了到时候再找理由呗，她相信，父亲一定会原谅自己的。

秉昆在纸上继续落笔，把周蓉的承诺变成白纸黑字。

接下来，又说了补贴的事情。老周的工资，给三个孩子怎么分，补贴到什么时候。

补贴之后，又说了结婚，生孩子，以及亲家交往。罗里吧嗦，林林总总写了十几条。

这回倒是让所有人刮目相看，木讷寡言的周秉昆，居然能把分家的事儿想的这么详尽，如果不是有人教，那至少也想了挺长时间了。

这更增加了老周对秉昆的怨恨。

秉昆写完，重新整理誊写了四份，周家五口都按了手印。

“哎...！”

秉昆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把属于自己的一份折好放进兜里。老周将来再埋汰自己，这下可算是有证据了。

“咱大事儿说完了，研究下乡的人选吧。至此，爹妈算是完成了抚养子女的义务，勉强也算完成了对我的教育责任。咱们可以像成年人一样，互相尊重的说话了。”

秉昆话音未落，李素华的眼泪已经决堤一般，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

原来老儿子的怨啊恨啊是这些，全家都拿他当小孩儿糊弄，又要他像大人一样承担责任。怪不得今天阴阳怪气的搞得这么一出，她只觉得自己对秉昆有了亏欠，家人之间，也有了不可弥合的伤口。

周蓉要下乡的理由，让秉昆这么一闹，再说为弟弟着想，已经没有了意义。而且，父亲和大哥，也绝不会支持。

现在，她只能把建设老少边穷，作为自己的志向。至于真正的原因，她是永远也不会说的。

“我要下乡，去响应号召，去建设和改变落后的乡村。这是每一个时代青年的理想。秉昆留在家，劈柴担水，修瓦糊墙，这些都是我做不了的。”

秉义也没有阻拦周蓉，他其实知道冯化成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小妹这么坚定。

秉昆挠挠头，摆出一副让人恼火的无赖相，“我走不走都行，全凭天意。走，家里给一年的生活费。留，以后谁也别说我占便宜。”

周秉昆刚才想了一下，自己真下乡，也不一定没有活路。不会干活，还不会搞宣传么，谁比他干自媒体有经验啊？

周志刚和李素华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下不定决心。

最后老周想起来工地上常用的办法，“要不，抓阄吧。”

周蓉不敢拿出真正的理由，只能暂时听从老周的安排。她心里的想的是，明天过后，家里剩下这三个人，还不是全凭自己拿捏。

抓阄的结果，周蓉是“走”，秉昆是“留”。

这不受掌控的天意，让周志刚对秉昆，恨上又加了一分。

吉春的冬天吃两顿饭，下午两点，秉昆吃完饭跑出去了。

剩下四个人，心情各有各的沉重。

周志刚捏着这份沉甸甸的分家协议，一股子邪火，从心口一直烧到脑门顶。

周蓉跟秉义在西屋里，关上门叽叽咕咕，不知道商讨着什么。

李素华实在受不了这份压抑，抓起毛线球，跑乔家串门子织毛衣去了。

光字片是破烂的，即便在眼下这个时代，也依然是陈旧和衰颓的。

胡同子不到六米宽，也就是说，前后两家，打开窗可以听见对面半夜打呼噜。

周沫裹着秉义刚传给他的羊毛军大衣，一呲溜、一呲溜的走，搭上了公交车，一路奔向团结路。

他要找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未来的嫂子，曹德宝眼里的落难公主。

有一件事，需要她出力。

周蓉不是要下乡么，可以！

只是，别想着什么冯化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