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此事,我已经十几天没去翊坤宫了,我怕面对心言。”胤禛叹息道,“我知道心言一向深明大义,她越这样,我就越愧疚。”
“皇兄用情至深啊。”胤祥感慨道,“皇兄放心,现在皇嫂只要年羹尧活着,只要年羹尧没死就不会影响你们俩的感情的。”
“但愿如你所说。”胤禛喃喃道,“其实,朕也不想跟年羹尧闹到这个地步,朕与他青年相识,他也的的确确帮朕坐上皇位……”
“只能怪年羹尧太不识抬举,太猖狂,已经越过为臣的界限。”胤祥抱拳道。
年羹尧失势所有人都以为会连累年心言,后宫的嫔妃们都开始和年心言保持距离,除了宋若有,再也没人踏足翊坤宫。
对于这种情况,年心言早已料到,拜高踩低,人之常情。
翊坤宫里,年心言坐在廊下,望着被宫墙分割成四四方方的蓝天,偶有几只鸿雁飞过,自由地向远处翱翔。
“你说二哥现在到杭州了吗?”年心言问一弦道。
“算算日子,也该到了。”一弦说道,给年心言披上一件薄薄的披风。
年心言拉着一弦坐下:“杭州景色甚美,希望二哥看了心境平和些。”
当日,一弦去送年羹尧,把年心言的话原封不动地传给他。岂料年羹尧听后不仅不为所动,还大骂皇上忘恩负义。一弦顾忌年心言身体,这件事她只字未提。
“娘娘放心,只要二少爷离开京城,就安全了。”一弦安慰道。
“娘娘。”辰玉欣喜地跑了过来,附身道,“怡亲王福晋来了。”
年心言兴奋地将兆佳氏迎入了主殿,她怀有身孕,腹部高高隆起,一弦贴心地给兆佳氏垫了一个靠垫。
“福晋怀有身孕就别喝茶了,辰玉,给福晋热一杯牛乳。”年心言吩咐道。
“谢娘娘关怀,妾身感激不尽。”
“福晋去见过念初了吗?”
兆佳氏摇摇头:“刚去见过皇上皇后,就来娘娘这里了,等一会儿再去懋嫔娘娘处,看望念初。”
“谁曾想到,时至今日,只有福晋还来看本宫。”年心言叹息道。
“娘娘不要这么说,娘娘独得皇上恩宠,又有八阿哥,这一时的困顿,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兆佳氏安慰道,“对了,颂儿妹妹的灵位已入王府,我和王爷朝夕清香一柱,希望娘娘放心。”
“表姐入玉牒,本宫夙愿就已达成,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年心言喃喃道。
“对不起,贵妃娘娘。”兆佳氏垂泪道,“王爷和颂儿妹妹郎情妾意,本来就是一对神仙眷侣,都怪妾身一家,怡亲王福晋之位,是我占了颂儿妹妹的。”
“怡亲王是皇城的金丝雀,表姐只是江南水乡的小燕子,即使没有福晋,他们也不会在一起的。”
“娘娘您……”兆佳氏抹了一下泪水,她没想到年心言会如此比喻,难道她释怀了吗?
“对了,皇上说如果怡亲王想念初,可以把念初接走小住几日。”
“请贵妃娘娘转达,妾身多谢皇上美意。”兆佳氏微笑地摇摇头,“懋嫔娘娘对念初视如己出,如果这个时候我们把念初接回去,只怕懋嫔娘娘的心不安啊。再说,府里好几个孩子还年幼,妾身又有身孕了,实在顾不上念初。”
“也好,念初在宫里,你们放心吧。”年心言从身上解下一块玉佩,让一弦交给兆佳氏,“这枚玉佩是父亲给我的陪嫁,上好的蓝田玉,送给你腹中的孩子。”
“多谢娘娘赏赐。”兆佳氏附身道。
岂料年心言又猛烈地咳嗽了一阵,辰玉焦急地拍了拍她的背,这才缓和了一些。
“娘娘病了?”兆佳氏蹙眉道,“怎么咳的这么厉害?可看过太医了。”
“老毛病了,秦太医说无碍。”年心言展颜一笑。
“娘娘,您可要多多保养为宜。”兆佳氏担忧地说,她才注意到,年心言面色苍白,精神不振。
“本宫知道了,福晋不用担心。”年心言说,“时间不早了,福晋赶紧去钟粹宫看望念初吧。”
“娘娘珍重!”兆佳氏不舍地附身一拜。
晚上。兆佳氏心事重重地站在祠堂,凝视着柳颂儿的灵位,一遍又一遍回想着白日里年心言说的话。
金丝雀和江南燕是注定不会在一起的,可是为什么偏偏让金丝雀遇上江南燕?
江南燕就此香消玉损,金丝雀却再难忘怀,最美好的年华,最美的相遇,足以让人回味一生。
“颂儿妹妹。”兆佳氏不知不觉流淌出热泪,她哽咽道,“在别人眼中,我与王爷相守数年,生儿育女,是胜者,可只有我知道,论感情,你才是胜者。妹妹,你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好王爷的。”
兆佳氏又给柳颂儿焚香一柱。
晨昏定省,各宫嫔妃都齐聚在景仁宫,璟蓉的立后大典将于十月补办,因此璟蓉的心情好了很多。
办完立后大典,昭告天下,她这个皇后之位才算稳固。
李成念看向对面空荡荡的椅子,问道:“今日贵妃怎么没有同皇后娘娘请安?”
“早上一弦来给贵妃请假,说贵妃病了。”璟蓉叹息道,“大家可要多多保养,身子才是第一要紧的。”
“贵妃是心病吧!”琳欢不屑地说,“想想也是,哥哥从高高在上的大将军被贬到杭州,谁能当没事人似的?”
“熹妃的话,也太刻薄了。”宋若有直言道,“年将军再如何,那是前朝的事儿,跟贵妃娘娘有什么关系。若熹妃的话,传入皇上耳中,皇上会怎么想?”
“懋嫔,你敢威胁本宫?”琳欢咬牙道。
“够了!都给本宫闭嘴!”璟蓉喝道,“熹妃,贵妃身份尊贵,岂容你议论。”
琳欢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璟蓉,她想不明白,皇后一向不喜贵妃,怎会向着她说话?
“娘娘……嫔妾……”熹妃喃喃道。
“本宫罚你一个月的月例银子,以示惩戒。”璟蓉的语气十分强硬,“你们给我听好了,如果再让本宫听见,在后宫妄议前朝之事,就绝不是罚月例银子这么简单了。”
“嫔妾等受教了。”众人附身后,又重新坐下。
“裕嫔,听说弘昼又把师父打了?”璟蓉问道。
“这孩子,怎么说都不学好,嫔妾也没法了。”裕嫔无奈地看向璟蓉,“娘娘,嫔妾有个请求,不知道皇后娘娘能否答允?”
“不妨说说。”璟蓉道。
“嫔妾想把弘昼送去景仁宫,让皇后娘娘教养。”
裕嫔此话一出,引的全场哗然,大家都知道,皇后养育的孩子虽不是嫡子,但却能让皇上高看一眼,裕嫔此举,甚是高明。
“裕嫔,皇后娘娘每天日理万机处理宫中琐事,哪有闲工夫给你养孩子?”李成念冷下脸来,“弘昼调皮,还不是你惯的,自己好好教养就是了,干嘛要劳烦皇后娘娘?”
璟蓉思虑片刻,对裕嫔说:“虽然抚育诸皇子,是本宫的份内之事,可弘昼已经那么大了,再过个两三年都要娶妻了,也没必要来景仁宫了。裕嫔,教养孩子这方面,你多学学熹妃,你看弘历多出色啊。”
“娘娘您过誉了。”熹妃叹息道,“弘历再出色又怎么样?根本比不上弘晟。”
“都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当然一样看重。”璟蓉说,又看向宋若有,顺势转移话题,“看看,还是懋嫔最有福气,得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
“回娘娘,念初确实乖巧可人。”宋若有满脸欣慰。
雍正三年,年羹尧九月被削夺一切官爵,押解进京。据说他在杭州看守城门的时候,数次穿上皇上御赐的黄马褂,登上城门口对胤禛破口大骂,说胤禛忘恩负义。
这些日子以来,年心言的病越来越重,胤禛不敢告诉她年羹尧已经锒铛入狱,但纸包不住火,年心言还是知道了。
年心言虚弱地躺在床榻上,不吃不喝,掩面叹息。
“娘娘,您别这样,奴婢害怕啊!”一弦重重地跪在年心言面前,劝道,“事情已经这样了,娘娘您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哥哥如此行径,我还有何脸面面对胤禛?”年心言无助地拍打着床塌,“哥哥错的太离谱了,足以诛九族。”
“娘娘,不会吧,这么严重?”一弦的声音都在颤抖,“那会不会连累老爷和大少爷?”
年心言痴痴地笑着:“哥哥一点也没想过会不会把年家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那娘娘,您就别管了,皇上是不会连累你的。”
“我无所谓,反正也命不久矣。”年心言绝望地闭了闭眼。
“娘娘,您别胡说,您的病会好的。”一弦难过地说,“再说。八阿哥还得指望您呢。”
“所以,我得在走之前,给弘晟谋一条出路。”年心言坚定地说。
九月的天气,早已冷风萧瑟,年心言从翊坤宫出来,就感觉浑身上下被冷风穿透,没有一点力气。一弦扶着她坐上了轿子,递给她一个手炉,让她能暖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