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府邸
这几日来,府里的下人们战战兢兢,因为十三爷从杭州回来就变了一个人,沉默寡言,对任何人都是爱答不理。就连一向相敬如宾的福晋兆佳氏,只是问了他一句发生了何事,就挨了一顿责骂。
兆佳氏委屈地跪在书房门口,哀求道:“爷,您究竟是怎么了?是妾做错了什么吗?请爷告诉妾,妾究竟做错了什么?”
砰的一声,书房的门被胤祥从里面踹开,胤祥走了出来,小厮拿着行礼紧随其后。
“从今日开始,我去外面住,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胤祥冷言道。
兆佳氏抱住胤祥的腿,哀求道:“爷,请你示下,妾到底是怎么惹得爷不满?”
“你和你阿玛干的事,以为没人知道?”胤祥托起兆佳氏的下颚,满眼都是憎恶,“纸包不住火,我现在看在弘暾的面子上,不跟你撕破脸,但我想干什么,你也管不着。”
兆佳氏趴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胤祥所说的究竟是什么事儿?
她只知道,洞房花烛夜,胤祥不想碰她,对她异常冷漠。
后来长久地相处中,才积攒一点点感情,让他们能够生儿育女,相敬如宾。
杭州?兆佳氏从地上起身,她心想,早年间十三爷就去杭州游历,如今又是从杭州回来才性情大变。
难道……
年心言坐在回府的马车里,路过一家首饰店,她让车夫停了下来。
“小姐要买首饰?”一弦问。
“阿筠七月就要被册封为郡主了,我毕竟也是她的庶母,想送些首饰。”年心言走进首饰店,让店家给她推荐几款新颖的首饰。
“可筠格格跟小姐年岁相仿啊。”
“年岁相仿,她也是我夫君的小女啊。”年心言挑中了一个红宝石项链,格外华贵大气。
“这位夫人好眼光。”店主恭维道,“这红宝石难得一见,只怕宫里也找不出几串。”
“多少钱?”年心言问。
“一千两。”店主说。
店主刚说完,一个男子就把一沓银票拍在桌子上,年心言抬眼一看,居然是二哥。
年羹尧与胤禛年岁相当,三十多岁的样子,他的眼珠子黑如棋盘,比胤禛略高,肤色黑一些,身量强壮一些,穿着一袭华服,戴着个黑色粘帽。
“老板,麻烦您再给我们推荐几款二百两左右的首饰吧。”年心言把年羹尧的银票收了回去。
“心言,哥哥送你。”年羹尧固执地重新付了银票,又把店主拿的那些玛瑙项链,玉坠子,一并买了下来,都送给了年心言,年心言实在拿他没办法。
兄妹二人坐在茶馆里闲话家常,年羹尧特意点了些妹妹素日喜欢的茶点。
“二哥,怎么在这里?”
“刚才路过,正好看见了。”年羹尧望着她日渐瘦弱的身体心疼不已,“妹妹,一柱的事儿,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让雍亲王给你一个交代。”
“算了二哥,你不用为我操心。”
“心言,如果在王府过得不舒心,就回来吧。”年羹尧说,“哥养你一辈子,还有你侄儿,年家能护你一生。”
“二哥心意,妹心领了。”年心言爽然一笑,“其实王爷待我挺好的,既然我嫁给了王爷,这段姻缘就不能说散就散。”
年羹尧攥紧茶杯,他何曾不知,雍亲王娶心言就是为了拉拢她,助他夺嫡。但妹妹心思单纯,绝不能告诉她真相。
年羹尧又从怀中掏出一大摞银票,递给年心言:“妹妹,你想买什么就买,没钱哥哥给你。”
“二哥这是干嘛?”年心言面露不悦之色,“快收起来,你再塞给我钱,我可要生气了。”
“妹妹,哥哥没别的意思。”年羹尧尴尬地收回银票,才想起了妹妹如今是亲王的侧福晋,自己此举岂非打了王爷的脸。
“二哥疼爱心言,心言都知道。”年心言缓和了一下情绪,拂了拂二哥的手,“二哥若真为妹妹好,多帮帮王爷,如今王爷的处境很艰难。”
“哥哥明白。”年羹尧点点头,恍如隔世般望着已经嫁做人妇的妹妹,感慨道,“还记得你小时候,总爱缠着哥哥,让哥哥陪你荡秋千,如今你都已经嫁了人,当真时光匆匆啊。”
“可不是吗?那段日子,也是我最怀念的。”年心言给年羹尧斟满了茶。
“心言,自从我续弦,你嫂嫂再也没有入过我的梦,你说她是不是在怪我?”
“怎会,嫂嫂一向最通情达理了。”年心言劝道,“能有个人替嫂嫂陪着你,照顾年熙,嫂嫂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可再也找不到你嫂嫂那样的女子了。”
年羹尧的泪水打湿了脸颊,在这个人世间,也只有亡妻,才能让这个铮铮硬汉,哀伤至此。
“如果你嫂嫂可以复生,我可以用我的一切去换。”年羹尧诚恳地说,“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嫂嫂,哪怕成为一介布衣,与她琴瑟和鸣在山水间也是好的。”
“哥,故人值得怀念,也不能忽略新人。”年心言劝道,“新嫂,出身皇族,乃英亲王阿济格后裔,知书识礼,也是哥哥的良配,哥哥应该珍惜眼前人。”
“哥哥知道了。”年羹尧岔开了话题,“你明明喜欢那个红宝石项链,怎么又不买了,是嫌贵吗?”
“是的,那样好的东西,福晋都不曾戴,我戴上岂非扎眼?”年心言把装着红宝石项链的木盒推到年羹尧面前,“既然是哥哥付的钱,就拿回去送给嫂嫂吧。”
年羹尧心领神会,便收下了红宝石项链,亲自送妹妹回了雍亲王府。
目送年羹尧的车驾离开后,另一辆华贵的双辕马车停到王府门口,走下来一位穿着粉色绣着蔷薇花旗装的贵妇,举手投足之间显得非常优雅。
她明明看到了年心言,却没有打招呼,而是大步流星地进了府门,看样子要直奔揽玥阁。
“这位夫人是谁啊?”年心言心下好奇,问门卫道,“居然可以随意进入王府?”
“回侧福晋,这位是十三爷的福晋,和福晋关系亲厚,王爷下令她来王府,不需要通报。”
“兆佳氏?”年心言惊愕不已,原来表姐一生的悲剧,都是眼前这个女人造成的。
整整一下午,橙玥阁的琴音都没断绝,年心言的指尖都要被磨破,明明仇人就在府中,自己却无可奈何。
“年福晋,十三福晋求见。”玥篱回禀道。
琴音戛然而止,年心言愤然起身:“我还没去跟她算账,她倒是还敢来?”
“那年福晋,你是见还是不见?”玥篱问。
“见,我倒要会会她!”说罢,年心言移步前往橙玥阁正殿。
等待已久的兆佳氏终于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年福晋,她一袭蓝色旗袍,发髻上只围了一圈素雅的银色,竟然比兆佳氏想象中还美上三分。
“十三福晋,久违了。”年心言微微拂了拂身,就坐在了正殿那把楠木椅子上。
“年福晋同安。”兆佳氏坐在了客位,她本来有话要问年心言,可见到年心言之后,却问不出来了,只好尴尬地端起了茶杯。
“福晋,这西湖龙井,是我随王爷去杭州买来的,不知福晋可喝的惯?”
年心言故意提起杭州二字,看兆佳氏作何反应?
“年福晋,我想问您,此去杭州,都遇上了什么事儿,胤祥回来后,性情大变。”兆佳氏的语气越来越着急,“福晋知道吗,胤祥已经离府出走了。”
“离府出走?”
“是啊。自成婚后,我和胤祥虽然算不上恩爱,但相敬如宾,他从未对我发过火。”
“在杭州发生的,胤祥没跟你说吗?”
兆佳氏无辜地摇摇头:“他只字未提啊。”
“好一个只字未提啊。”年心言心下暗嘲,这胤祥还是对兆佳氏只字未提,还是为了保全兆佳氏母家和嫡子弘暾的颜面,只能选择继续委屈表姐。
“所以,请年福晋跟我说说,你们杭州之行,发生了什么?”兆佳氏追问道。
“十三福晋,当真一无所知?”
兆佳氏不语,眼神充满了无辜和懵懂,如果不是真无辜,那么这个兆佳氏的演技太惟妙惟肖了。
年心言苦笑一声:“有些话,不是我能说的,不如福晋去问问令尊,或许能得到福晋想要的答案。”
“我阿玛?”兆佳氏惊愕不已,回想着胤祥的话。
你和你阿玛干的事,以为没人知道?
兆佳氏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橙玥阁,年心言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冷哼一声,越想越气,竟然把琴给掀翻了。
一弦服侍了年心言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她发脾气。
琴弦被摔断了,正当一弦要去捡琴,一双浑厚的手捡起了那把琴,吓得一弦一激灵。
“请王爷安。”一弦和玥篱行礼道。
“你们先退下吧。”胤禛把琴放在案上,检查了一遍,“琴身还行,只不过弦断了,还能补救。”
“弦断了能补救,可人呢?”年心言随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