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罗娇蕊,你又想谁了?”女子一身华服,头上戴着翡翠镶金的步摇,趾高气昂的说道。
罗娇蕊柔和反驳道:“我是说,许久没见家悦,有些想她了,与你无关。”
“哈哈……”女子皮笑肉不笑的嘲讽道:“想齐家悦是小,惦记姚家的公子是真的吧,可惜,姚家公子都已经成亲了,你再想也只能做个妾室。”
“徐二姑娘,请你说话注意言辞。”杜兴业正色说道。
女子双手抱在怀中,不屑的说道:“杜兴业,你就是个捡剩下的,罗娇蕊惦记廖云帆几年了,若不是长缨公主与云帆议亲,罗娇蕊身份差的悬殊,找个下家,可还轮不到你。”
“你不要乱说!”罗娇蕊已经有些挂不住脸面。
“真是可笑!罗娇蕊,做得出还怕说啊”
“闭嘴!”杜兴业握住罗娇蕊的手,说道:“不要理她,就当她在放屁。”
徐二姑娘怎么受得了侮辱,“你说谁呢,杜兴业,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娶了一个媳妇还跟别的男人跑了,王八看绿豆。”
“你……”杜兴业也被点着了火,恰巧小二端着菜上来,“上菜了!”,见着剑拔弩张的氛围,有些尴尬。
静和说道:“那个姑娘,请你让一让”“小二,将菜摆上吧。”
小二闻声,勉强堆着微笑说了声:“借过借过”,稳稳当当的把菜一一摆好,徐二姑娘这般被无视,有些气不过。冲着静和喊道:“你没见到本姑娘吗?”
静和也不理会,而是将勺子放在小豆儿的手上,“吃!”又抬头看看杜兴业与罗娇蕊:“你们俩不是来吃饭的吗?吃呀!”
罗娇蕊眼中有些委屈,杜兴业安慰着说道:“别理她,今日本就是来吃饭的。”
“不许吃!”徐二小姐使劲拍着桌子。
小豆儿皱起眉头,“叔母,这里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野蛮,比我母亲还难缠。这还怎么吃啊。”
静和放下筷子说道:“姑娘,请你自重,别影响我小侄儿与我的客人吃饭。”
徐二小姐索性拉过椅子坐下,“你见着我,不问好,就是对我不尊重,还想在我眼皮子下面吃饭,绝不可能,这桌算我的,来人把他们清出去!”
身后的护卫刚一动,静和随即掌中运力,一拍桌子,筷子桶里的筷子瞬间打向徐二姑娘身边的人,退了回去,静和抹起一粒花生,弹向徐二姑娘,身子一倾斜坐在地上,左面肩膀被打中的地方,隐隐作痛。“你敢打我!”
“叔母,二叔说不让你打架的,妙筠不在,我帮他看着你。”小豆儿一边说着,脸上掩盖不住得意的笑容。
“小豆儿,这算不得打架,不过是懒得动嘴争吵而已,”
“你太过分了!”“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起来啊!”看着跟在身后的小厮丫鬟不敢再动手,喊道:“今日谁能将他们撵出天福楼,本姑娘赏金千两。”
“二夫人和娇蕊带着小少爷先行离去吧,重赏之下必有勇府,何况这下面就是承运赌坊,赌徒可不讲道义。善后的事,兴业还能做。”
正如杜兴业所说,楼下的人群中的确有人蠢蠢欲动的向楼上靠近,静和也琢磨着动手不要伤到小豆儿才好,正当此时,同样在二楼楼梯口处一桌吃饭的客人,是一对夫妇,男子向楼下走去,女子则靠近静和的桌边走来,说道:“二夫人,不必担忧,我家那口子,没什么别的长处,就是擅长打架,楼下的必会清理干净的,至于他们……”女子一手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径直刺向徐二姑娘,吓得徐二姑娘瑟瑟发抖:“你要干什么?”
“顾二夫人,只向宫中贵人请安,你算什么东西,大呼小叫,扰的所有人吃不好,我们夫妇本就是亡命之徒,途径月星城,多杀你一命,也是为民除害了。”
“我有钱……我有钱……你要多少,我父亲都给你,别杀我就行!”徐二姑娘哀求着。
“姑娘有多少钱赎回自己的命,那南湘、鄂川各郡的郡守世家都要满中原的做生意弥补俸禄,姑娘区区工部侍郎的俸禄,竟然一语千金,好手笔啊!莫不是诓骗我!”将匕首逼近的更近一些。
静和摇摇头说道:“多谢夫人出手相助,不是大事,就作罢吧。”
妇人闻言收手,恭敬的说道:“二夫人既然说了,我便不杀了。”
静和看着徐二姑娘惊恐的样子,说道:“徐二姑娘,还是快走吧,另外不用想着追查他们夫妇的踪迹,直接来顾宅找顾二夫人就行。”
“顾……”徐二姑娘自然是太熟悉顾玉章的凶名了,姚家大小姐的事迹也是有所耳闻,心里更加害怕了,“快走!……”小厮们匆匆忙忙的抚着双腿绵软的徐二小姐离开天福楼,上了街口雕栏精致的轿撵。
杜兴业和罗娇蕊才放下心,搬来凳子,请那中年夫妇坐下。杜兴业询问道:“请问,二位可是萧山学院排名前七位的云娘柳叔。”
二人点点头,说道:“大长老数日前说了回月星城述职之事,我们便在这城中提前住下了。”
静和叹口气说道:“小豆儿啊,哪里都离不了你二叔的人,叔母算是没什么自由了。”
“叔母不觉得二叔很有安全感吗?”
“你这小家伙,就会帮你二叔说话。”静和捏捏小豆儿的小脸蛋,说道:“云娘,你们今日是碰巧在此处还是在这里等我?”
云娘有些不好意思,柳叔说道:“说来惭愧,二夫人,大长老说过月星城天子脚下,萧山学院的弟子太多会引来麻烦,便暗中命我们前来护您周全,只是还没等见着您,九爷就遇到些麻烦,我们在这里是为了九爷。”
“二夫人,今日,算是碰巧的,我们是因为您发髻上的梨木云纹簪,认出了您。”云娘补充道。
看来是昨日到的太晚,今日一早勉之进宫,还没来得及安排,想起柳叔的话,静和问道“九爷?可是剑阁的仇九先生来了?”
云娘点点头:“九爷这次麻烦不小。”
柳叔补充道:“只怕是大长老要是知道了,不会轻饶他的。”
“九爷在哪?”静和问道
柳叔指指下方赌局中身着灰褐色粗布麻衣的男子,“九爷已经连输了一天一夜了。”
“那岂不是把家底都输进去了?”杜兴业猜测着说。
柳叔叹口气,“何止啊”,看了一眼云娘,继续说道:“已经十余万两了。”
“十余……万……两”罗娇蕊惊得张开嘴。
“九爷这是什么赌局?”
云娘叹息着说道:“九连环”
“兴业,这是什么意思?”罗娇蕊问道
“九连环,一环九次摇骰,每一次都要翻倍,每一环结束继续赌则继续翻倍,最后一环就是翻了九倍。”
“这……赌注也太大了吧。”
静和仔细的看着赌桌上的仇九,心态已经犹豫不决,对面的男子依旧很平淡,静和缓缓饮了一杯茶,放下后说道:“云娘柳叔,帮我看好了小豆儿。”
“叔母去赌一把,你乖乖在这里等我。”
小豆儿拉住静和:“叔母,我二叔有钱,不怕输,你随意赌。”
“哈哈哈……”静和被小豆儿说的笑出声来,便径直走向承运赌坊的场子,走近九爷,身边的人或许是见着了梨木云纹簪,都纷纷让路,恭敬的请她坐下,九爷也是一慌要起身来,静和按住他“九爷,随意开。”
“这……”九爷输的已经背部流着凉汗,哪里敢轻易开啊。
静和坚定的说道:“开吧,十几万两,还输的起。”
九爷并非是赌术差,而是输的乱了心态,硬着头皮说道:“小!”
可天不遂人愿,筛盅打开,“大!”,九爷气的捂着脸,“让夫人见笑了,我没脸见大长老了。”
“咱们自家的事儿,回去再说,我也许久没玩了,第几环了?”静和的话,令仇九很是诧异,说道:“八环最后一次。”
“哦,又该翻倍了。”静和话语轻松,令九爷更是着急:“夫人,如今我骑虎难下啊……”
静和微微一笑:“九爷啊,这人啊,各有所长,比如,打架比武你擅长,这摇色子的事儿,我位先生更擅长。”
男子一身华服,面色平静,细细打量了一番静和,也发现了梨木云纹簪,心照不宣的说道:“夫人过奖了,不过是玩玩而已,九爷应下这九连环之局,如今已过八环,算算该是八十万两了。”
静和面不改色,“不算什么!”
男子心中泛起了盘算,说道“夫人若是想就此叫停也是可以的,将银钱清算即可。”本就是为了引出萧山学院的人,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见好就收。
“不必!继续!只不过,九爷要休息一下,一会儿动手杀人的时候,手才不会抖!”
男子心里一慌,又立刻恢复了平静:“夫人不要冤枉我,承运赌坊可是规矩摆的明确,谁也别想出老千。”说着看看一边的掌柜的。
“夫人,老夫一直在看着,林先生没有问题。”掌柜的解释道。
“我说过什么吗?对了,这局是不是我先?”静和随手一摇,感受着筛盅的空间与筛子的重量,放下筛盅。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很是诧异,“就这么简单?”,林先生说道:“大”,开局果然为大,胜一局,紧接着自己摇起筛子,静和看似无意的盯着,实际则是仔细的听着筛盅的震动,林先生手法纯熟,静和说道:“小”,打开的一刹那,静和感觉到桌面细微的动了一下,“大”,九爷急的一跺脚。
第二局,第三局,同样如此,静和连输四局,已经到了生死局,九爷低声求着静和说道:“姑奶奶啊,若是再输下去,大长老非要拆了我不可的,拖累了你,比拆了我这一身骨头都可怕啊。”
静和却是笑笑说道:“怕什么,你家大长老的家底都在我手里,还撑得住。”
“可这这一把……”至关重要的一局,在静和眼中却是毫无顾虑,这让林先生猜不透了。
静和更是简单了,筛盅扣上,一掌排在桌上,筛盅在空中旋转了几圈,静和放下,林先生自信的说道:“还是大!”
所有人都是屏住了呼吸,楼上的杜兴业更是紧张的坐不住,“小!”
“太不可思议了!林先生竟然猜错了一次”围观的人议论着。
九爷不管这是意外还是幸运,暂时松了一口气,说明还有机会,林先生心里却像是押了一块石头,这意味着每一局都不能有差错,否则自己也输不起。摸起筛盅左右上下、各种旋转,静和耳朵紧紧的跟着筛盅,落下后,静和说道:“林先生,这赌局到了这会,也不见得非要自己打开,请掌柜的开,如何?”
林先生一怔,勉强的说道:“都好,请!”手离开的一刹那,筛盅微动,静和说道“大!”,掌柜的说道:“夫人胜一筹。”掌柜的将筛盅交给静和,“轮到夫人了。”
静和不紧不慢的接过,看着林先生已经有些不平静了,“掌柜的,给我添上一杯雨前龙井,我都有些累了。”
“是!”然后命小二前去备茶,不紧不慢的休息一会儿,这让对面的林先生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再胜一局就可稳操胜券,可却是连输两局,他不禁侧过头看向西南方冷月雅室的一角,果然是有备而来,饮了几口茶的静和一颗一颗的将筛子放进筛盅,一本正经的摇了起来,纯熟的手法,令人惊叹,静和将筛盅抛向空中,落下后,直接推向掌柜的。
掌柜的说道“林先生请!”
林先生心里还疑惑着,筛子在空中仿佛静止,怎么会没有敲打撞击的声音,心里打起鼓来,想要用内力一探可掌柜的必然会察觉,又思索了片刻,不自觉的看看冷月轩的方向,自己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形,这时,一个小厮走近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林先生的面色微微平静,微微说道:“大!”
掌柜的打开,惊讶的看着一连串站在一起,最上面是一个点,取下来,连续三个都是一个点,“夫人好技法,小,夫人胜出。”
风水轮流转,林先生已经满头是汗,看着眼前的筛盅,已经有些犹豫,算是体会了九爷崩溃的心态,但九爷并没有到第九环的生死局,萧山学院也是有家底的,林先生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静和也不急,细细的品着茶,低声对九爷说道:“冷月轩”,九爷立刻明白,命身后的弟子前去探查。然后转头对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您这茶虽好,但并非一品,掌柜的下次采买时不妨去听雨茶坊看看,价格公道,绝对是岭南最好的。改日我命人给您送来一些试试”
掌柜的谦逊的说道:“那就多谢夫人了。”转头又一次说道:“林先生,开始吧!”
林先生只好聚精会神的又一次施展自己的神技,依旧被静和准确的猜中,林先生喊道:“你出千?怎么可能每次都说中?”
静和也不恼火“林先生不也是次次说中,赢了我家九爷八环,难道也是出千?”
“不……不是!”人在冲动之下,心态是最经不起考量的,就如同此时的林先生,静和紧跟着说道“那最后这一局,我可开始了。”静和手一挥,筛盅在空中旋转起来,静和再次放在掌柜的面前。说道:“掌柜的,最后一局总要拿出些诚意的,这是我的印信。”静和将自己的玉佩放在桌边,“拿着它,便可去月星城里任何一家泰安钱庄领取银票,不够的算我借的,利息随便开!”
“这……是老夫眼拙了。”
静和继续说道:“我这个人好做生意,也是都知道的,总是要有来有往,林先生,拿出你的诚意吧。”
林先生已经慌了神儿,头冒凉汗,手脚颤抖,仇九喊道:“姓林的,你莫不是在这空手套白狼的吧,还是故意给老子下套!”
林先生心里更是害怕,等候着泠月轩的命令,迟迟没有回音,只能冒险一式了,说道:“怎会,怎会,我在南湘苏云府也有良田千亩,如今是太子门客,落脚在太子安排的住处。”
“那不行,先生说是太子的门客,命人前去住处取来即可,这一时半刻我还等得起。”
林先生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勉强的说道:“太子今日与圣主会见群臣,不易打扰,况且胜负还不一定。”
静和微微一笑说道:“那不碍事,掌柜的拿纸笔来,林先生写下名字、何许人也,户部登记造册齐全,定然能作证的。”
“我……”这名字是假的,哪里稳得住这尊大佛啊,还是走为上策,林先生一掌劈开赌桌,打算要跑,这哪里逃得过仇九,身形一闪,便将人踹到在地上,“跑什么?”
林先生捂着腰喊道:“赌桌一翻,筛盅也不作数了,还赌什么!”
“不!”掌柜的平稳的拖着筛盅,“老夫既然帮忙开盅,定是要护好的,林先生九连环开局没有回头箭,生死状您也是签了的,这最后一局,你开也得开,不开也得开。”
林先生吓得汗流浃背,硬着头皮低声说着“大……不不,我想想……”这一番惊吓后,自己已经记不得刚刚筛盅内的大小了,索性说道:“夫人,若绕我一命,我愿说出实…”
一枚冷箭直奔林先生的命门,静和耳边一动,手中的杯子扔出,正好打掉了,九爷手法极快,一剑飞出将房角的人处理掉,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掌柜的继续说道“林先生,请吧!”
“小?”
掌柜的打开筛盅,“六六六,大!林先生,你输了!”
仇九爷立刻来了精神,“哎呀!老子这口气算是顺过来了。”林先生像是打蔫的茄子,瘫坐在地上“不可能啊……”
静和说道:“多谢掌柜的,劳烦掌柜的按照承运赌方的规矩,帮我算算账吧。”
掌柜的命人拿来卷宗,说道:“二夫人,手气好,整七百二十万两。”
林先生被吓晕了过去,静和叹口气“哎,这如何是好?”
掌柜的将生死契拿来,说道:“二夫人可将此人带走,这明文写着,无力偿还者,九族相关之人共同承担,孤身一人者,人命不足偿还,雇主还之。”
所谓人老奸马老滑一点也没错,掌柜的寥寥数语,已将此事点的通透,静和感谢道:“多谢掌柜的,人我就带走了,他日若林先生还清账目,我拿出三成感谢掌柜的。”
掌柜的连连笑道:“二夫人不必客气,老夫还要好好试试听雨茶坊的茶呢。”
“掌柜的,告辞!”静和缓缓起身,“九爷,烤鸭凉了不好吃,咱们上去吃饭。”
“成!”九爷脸上抑制不住笑意,命弟子将人带走了。
楼上的杜兴业与罗娇蕊被这场惊天动地的赌局震撼,尚未平息,小豆儿看着静和走上来,激动的喊道:“叔母你赢的这么简单吗?”
九爷解释道:“简单?小家伙,你说的简单,老夫差点输掉了整个萧山学院。”
云娘气的说道:“还有脸说,大长老吩咐的事情,隐姓埋名,前功尽弃了。”
“就是!看您怎么跟大长老解释!”柳叔也补充道。
“吃饭吧,好在有惊无险!”静和看着店小二和掌柜的将菜换成了热的,又加了四样新菜,点头谢过,赌局上耗费了不少时间,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静和担心小豆儿饿了,给小豆儿碗中盛上八宝饭,又在碟子里放上小豆儿喜欢的菜。“叔母你不用担心我,中午的点心吃的很饱,这会儿还没饿呢,你一下放这么多,我吃不完!”
“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小嘴!”
仇九爷面露羞涩,看着静和命小二端上来的酒,倒上一碗说道:“夫人,第一次见面,让您见笑了。实在对不住……”
“还有脸说”柳叔挤兑着九爷。
静和仍旧是微微一笑:“九爷不必记在心上,吃饱喝足,还要处理那个空手套白狼的家伙呢。”
“对!”九爷拿起筷子吃起来。
一旁的罗娇蕊难以置信的看看静和,说道:“静和啊,你怎么会摇筛盅啊?而且还这么厉害?”
静和开玩笑的说道:“罗姐姐,你若是去北境住上几年,自然也学会了。”
杜兴业一直没有问什么,心里已经对这位顾二夫人另眼相看,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二夫人,我先送娇蕊回府,明日的朝会,二夫人小心些。”
“多谢提醒。告辞!”杜兴业的话,静和听出了韵味,这位杜公子当初谋划的一出好戏,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只是他究竟站在哪一方呢,他与勉之相熟,或许是云帆的人吧。
“叔母,我吃饱了,你看九爷爷是不是喝多了?”小豆儿低声在静和耳边说道。
“九爷爷耳朵可是好使的,这酒还喝不多。”
“九爷,这局棋的目的便是引出萧山学院在月星城的布置,如今已经清晰,背后的人定会在背后盘算您的。”
九爷咬着鸭腿说道:“夫人多虑了,老夫可不怕贼惦记。”
“有贼不怕,主要是抓贼费些功夫。”
九爷闻言,仔细的说道:“夫人,请讲!”
“一会儿九爷便带着云娘柳叔出城,命萧山学院的弟子乔装打扮,暗中将姓林的押出去,务必查出此人的底细,受何人指示,还有冷月轩的对头人是谁?”
九爷立刻明白过来:“夫人的意思是我等先行离去,打乱布局之人的阵脚,再暗中行动。大长老在城中还安插了细作,是为了保护夫人的安全,我自会叮嘱他们不要擅自行动,待查明之后,通知夫人与大长老。”
云娘摇摇头说道:“九爷,擅自行动的只有你。”
“我……哎呀……不是着了那畜生的道么!”
静和恭敬的向三人做礼后,带着小豆儿散步走向顾宅,远远便听见瓦砾破碎的声音,小豆儿无奈的摇摇头:“叔母,你猜猜我母亲在跟谁打架?”
“这……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静和走了几步,抱起小豆儿“别误伤了咱们俩。”飞身站在房顶的一角。
两人的刀法路数一致,“月中影!”男子同样一招,两人不分胜负,“哈哈哈……”男子笑声爽朗,“二少夫人看一会儿了,我和小妹的刀法谁更甚一筹?”
静和抱着小豆儿稳稳落地,“各有所长,段统领的刀法刚猛,大嫂的速度更快些,静和自愧不如,不敢评价。”
段清漪拿出锦帕一边擦汗一边说道:“静和啊,叫什么段统领啊,自己家人,多见外,跟勉之一样,叫段大哥。”
“是,大嫂。”
段清漪拎着小豆儿的胳膊,拉到身边:“你又缠着你叔母一日,二叔怎么说的?”
小豆儿噘着嘴“二叔说叔母需要休息,可叔母无聊,我是陪叔母去散心了。”
“你还有理了!”
静和打趣的说道:“大嫂啊,小豆儿说的对,勉之回来还要谢谢他呢。”
“就是!”小豆儿比划着鬼脸!气的段清漪想打他几巴掌。
段清晨看着妹妹束手无策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顾璟书,你真是专治你母亲啊,过来让舅父抱抱!”
小豆儿乖乖的伸出手等着段清晨将他抱起来,说道:“舅父,专治我母亲的不是我,是我父亲。”
“你闭嘴!”段清漪喝令道。
小家伙也不客气“舅父,你看母亲总是凶我,可从不敢凶我父亲的。”
静和打趣的插了一句“那是因为大哥从不会惹你母亲生气啊,你若是像你父亲一样温和,你母亲怎会凶你啊。”
“叔母你不是跟我一伙的吗?”小家伙抗议道。
“可我打不过你母亲,我还是跟你母亲一伙吧。”静和说的段清漪板着的脸笑出了声。
“舅父能打过你母亲,舅父站在你这边,你母亲在家也总是跟舅父发脾气,可不好!咱们俩也想办法治治他……”段清晨抱着小豆儿到一边的长廊边,摆放着两个大箱子,打开都是给小豆儿准备的好玩的物件,小豆儿兴奋的围在段清晨的身边上蹿下跳。
“大嫂啊,段大哥这么喜欢孩子。为什么一直没有娶亲呢。”静和有些感慨的问道。
段清漪叹息一声说道:“风刃的首领,身不由己,宫中的贵人们,哪个不是盯着他的后院,时不时的塞个女人,大哥索性就一个不要。”
“可……段大哥没有自己心悦之人吗?”
段清漪难得正式的看看静和,在静和耳边低语了几句,静和面露惊讶,段清漪继续说道:“宫墙之内,看着光鲜亮丽,实则纷争不止,大哥身份特殊,跟在圣主身边二十年了,离不开的,奈何姻缘这东西,半点不由人。”
静和心中震撼,可总觉得有些惋惜:“那个人我小时候时长陪我玩的,性格温和善良,与世无争,多年前知晓她的婚事后,再没见到她了。”
段清漪同样惋惜的说道:“以往我每每见到她与大哥在一起时,真觉得两情相悦也莫过于此,并非大哥身份不够,而是婚事突然被公开,大哥只能将这份心意藏在心里,加上大哥是个缜密的人,为了不影响她的声誉,一直将这段感情藏得很隐秘,极少有人知道。可圣后是知道的。”
“大嫂查过此事?”
段清漪点点头,“我在宫中当班之时,曾找机会询问过,只换来一句:有缘无分。后来圣后撮合我和玉楼的婚事,想让我做她的人牵绊住玉楼,我当时是心悦玉楼的,可无心帮助圣后,便借着机会嫁给了玉楼,从那以后切断了与圣后的一切关系。圣后也曾多次向燕北派过杀手,都被我处理掉了。勉之和玉楼也帮了我很多。”
“圣后对顾家可真是上心。”
“树大招风,静和啊,你不在这宫中走动不知道,宫中阴暗龌龊之事不在少数,当今圣主是位明君,可后院的家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这皇位还是要靠自己爬上去,宫中的三位皇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太子宽仁,有左相支撑,母妃是陛下最爱的妃子,看似拿着一手好牌,每一步也是走的谨小慎微,太子并非无能,我早年在陛下身边,知道一些,他所提拔任命之人,不局限于世家贵族,而是以德为尊,能者居之,六部之中对太子推崇之人甚多也是原因在此,但世家权利盘根错节,剪不断理还乱,当权利受到威胁,便会站在一个阵营里排挤新的势力,以至于有能力没背景的官员被打压被排挤,要么静观其变,要么选好阵营,沆瀣一气,太子也因为整顿吏治、保举贤能之人,被有心之人弹劾,无形中将一群人送给了一直在苦心经营的大皇子与圣后。”
段清漪的分析,令静和更加明白勉之和二哥当日为何在明安城作证保下太子,“大嫂,我幼年之时,印象已经不清晰了,圣主与圣后曾在小关城住些日子,圣后还是慈善的,这权利真的能让人变得心狠手辣吗?而且她是婆婆的亲姐姐啊。”
话到此处,段清晨抱着玩累了的小豆儿,交给了段清漪,招呼静坐在身边,说道:“静和妹子,我在圣主身边二十多年了,看惯了这后宫的尔虞我诈,圣后陪伴圣主多年,也是圣主的结发妻子,身份、地位都是最尊贵的人,朝中有两个特别的存在,便是左相方准,右相曲琼落,右相我不必说,是你的舅父,是个大智慧的人,这几年都称病在家,眼睛却是明亮的,左相则是一直在为太子谋划,这两人的起步与顾姚两家不同,顾姚两家是靠着一枪一剑打下家业,守住北境的安稳,为圣主打下半壁江山。”
“我大舅父是拿出了曲家的家底扶持圣主,这母亲曾说过,因为外祖父不喜朝政,甚至与大舅父断绝了来往。”
段清晨点点头“是的,左相在江南也曾是富甲一方,倾尽一切帮助圣主打下了南湘,两人可不是靠着出钱坐上这个位置,而是善于谋划,在南湘之时,圣主已经被方家独女的才华所吸引,当时还是闺中女子的方姑娘,不顾名分也要与圣主在一起,随行陛下左右,早已私定终身,只是身边所有的人看破不敢说破罢了,才有了太子、二公主、三公主,直到平定中原后,圣主才正式将方家姑娘娶进宫中,册封为俪贵妃,俪贵妃虽然不是正妻,却是宠冠六宫的存在,除了圣后之位,陛下给了俪贵妃最光鲜亮丽的体面。起初圣主也是在圣后宫中走动的,可圣后的脾气,每次都是埋怨与哭诉,久而久之,圣主便更倾向于与俪贵妃,即便是梁妃、云妃也是受宠的妃子,圣后也没有好脸色,俪贵妃却都是诚心相待。圣主便更加疼惜俪贵妃。”
静和不禁感慨了一句:“俪贵妃真是个聪明人,先是笃定与圣主的情谊,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后是海纳百川的度量,她早已经想明白圣主是天下之主,便不可能是他一个人的夫君,与其以泪洗面,不如大大方方的分享,即得到了圣主的怜悯又得了一个好名声,看似不争不抢,实则一样也没少。”
“不错,圣后过了很多年才明白这个道理已经晚了,当年群臣请求立下储位人选,大皇子虽然是顺理成章,但因为自小养在圣后身边,看似温和,行事却是偏激的,而且很早就在暗中笼络自己的势力,圣主曾想过帝王之位有这个谋略未尝不好,也试着给过大皇子机会,可大皇子太过急功近利,引起了陛下的不满,相反太子整顿吏治,循序渐进,举贤纳谏,得到了陛下的赏识,虽说坐上了储君之位,但圣主也曾说,这个位置就是烫手的山芋,守不守得住还要看太子自己,有着左相的谋划,太子看似顺风顺水,实则举步维艰,太子整顿吏治,想要实施新政,触碰到太多人的利益,大皇子与圣后的势力就愈来愈大了。”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行事作风一致,太子仁厚,可这些年整顿吏治我也略知一二,杀伐果断,所以太子管辖之内尚且干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圣后与大皇子仿佛打在棉花上,太子仍旧稳坐钓鱼台。”
这番沟通,段清晨也发现了静和是个通透之人,日后行事便方便多了。“是啊,就算是不温不火的三皇子也绝不简单,云妃一向以娇弱示人,不管是对圣后还是俪贵妃都笑面相迎,倍加亲切,哄的圣后从不刁难她,这就是厉害之处,梁妃博学多才,不争不抢,圣后也会时不时的给些眼色,好在俪贵妃帮衬,说服圣主给梁妃撑腰,才保全了梁妃。云妃却是在夹缝中游刃有余,全凭自己。”
“段大哥没说错,这母子的确不简单,顾姚两家这两年的事情,包括鄂川的事情似乎都或多或少的有关联,如同空中虚影,让人揣测,却又抓不到踪迹。勉之曾说过,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
“嗯”,段清晨叹息一声“今日朝会后,圣主将军中之人留下,后天要进行中州军队的检阅,管老将军、秦将军坐阵,所以他们回来会晚些,我来也是告诉你们这件事,看见小豆儿就走不动了,不早了,我先走了。”
静和起身,将段清晨送走后,妙筠也回来了,便一同回了房间:“是不是查出了什么?坐下说。”
妙筠点点头,“二夫人,这次来的是黑水的太子,黑水明成。”
“有意思,以往都是黑水部二王爷仲齐前来,黑水明湘时常跟着,这次黑水明成亲自前来,二王爷可来了?”
“没见到,但我无意间发现了蒋冲,今日公子出门前说朝会回来时间不定,蒋冲是蓟北大将军,按理说也在朝会才是,我便暗中跟了上去,他去了南风巷闹市区,写着齐宅,我一直等到他离去,跟在后面,发现他便衣上马车后,从后门回到蒋家宅院,便翻墙进去了,蒋冲回去就倒在床榻上,院中几个郎中,侍奉药汤。”
“行,妙筠,你今日辛苦了,我在天福楼碰上仇九爷在承运赌方被一个姓林的算计,我让九爷先行离去隐匿行踪,暗中追查,你先回去休息,明日暗中让春草帮的兄弟查一下冷月轩。”
妙筠应下后退去,静和一个人坐在棋盘边,一个人下棋,一步又是一步,一边下着,一边想着妙筠说的事情,嘴里嘀咕着:“勉之啊,你一个人下棋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想这些麻烦的事情呢。”
“所以我不愿意一个人下棋啊。”顾玉章缓步走近静和的身边,温和的说道:“都子时了,怎么还不睡呢?”
“要是睡着了,岂不是一天一夜都见不到你了吗?”
顾玉章含着笑意,将静和搂在怀里:“今日好受些了吗?”
“没事儿了。”静和将仇九爷的事与妙筠打探的消息说给顾玉章听,他却是嘴角一笑,“你还笑得出来?”
顾二公子笑意温和:“不用猜了,只要不涉及我们两家,便与你我无关,九爷虽然好堵,可接到我的命令而来,不会擅自行动的,能让他中了套,一定是在九爷身上下了大本钱的,你不是赢了么,九爷这个亏可不会白吃的。我们就静静的等着九爷要账吧。”
静和听着也是想笑,“我都不好意思说,这是师公小时候抱着我玩的把戏,那时候师公说小赌怡情大赌伤身,我不喜欢练功,输了就要乖乖的练功,我这技术练得可不比我师公差,要不怎么偷懒呢。”
“哈哈哈……天福楼的掌柜和小厮是萧山学院的前哨,有什么事也会有个接应,所以九爷会在承运赌坊消遣,冷月轩,兵部尚书阮九厘的私产,静和啊,明日祈福大典后是宫宴,不要离开我身边。”
静和听着顾玉章的话,肚子突然咕咕叫了,指着肚子说道:“勉之,我饿了。”
顾玉章立刻唤来府中的丫鬟,去厨房给静和煮碗面,坐下来陪着静和一起吃“就怕你夜里会饿,早就让厨子给你留了火,专门等着给夫人煮面。”
静和津津有味的吃着,“羊肉汤面,这羊汤好喝,肉质也够细嫩,勉之啊,天福楼的饭好吃,可没有你在身边也吃不出香味,只要你在我身边,一碗羊汤面也是最好的。”
顾玉章朗声笑起来“那必须啊,这可是我让大哥特意从谷丰城带过来的厨子,专门侍奉二夫人的。”
“哈哈哈……勉之啊,勉之,明日是大典,群臣家眷都在,总不会专门针对我们吧。”
顾玉章脸上挂着些许忧虑,“不知道,今日的朝会,圣主说明日的祭祀大典、宫宴皆由太子主持。”
静和筷子一顿,惊讶的看着顾玉章“这……是……”
顾玉章点点头,“有可能,此次中州军队校验,是管老将军与秦将军共同主管,圣主命太子点兵,管老将军因为管斌之事,兵权被削弱,中州西部兵马仍旧是管家军管武驻守,东部由管罄负责东北部,秦家的秦硕负责东南部,南疆秦家的秦周任左将军,梁尚任右将军,北部的布坊靠近西铭与燕北西部,秦原野为左将军,梁秋英为右将军,靠近蓟北郡与燕北东部区域由秦邵楠为主帅,秦家驻守。”
静和边吃边琢磨着,“各州郡呢?”
“不变”
静和饱饱的喝上一口汤,放下碗说道:“圣主是要将皇权交给太子了?”
顾玉章点点头,“中州的部署更像是在提防大皇子和圣后。而且,父亲之前将参与谋害姚家的官员名单给了刑部江大人,如今也替换的差不多了。不仅如此,中州官员以及各州郡在推行太子吏治变革中,变动极大,按照我们以往收到的消息,圣后的臂膀被斩断了大部分,要么被贬黜、要么被架空。父亲说这几个月,圣后收敛很多,大皇子对太子也恭敬了不少。而这件事,起源于我的岳母大人被害,姚家是圣主的股肱之臣,圣后蓄意迫害封疆大吏,已经触碰到圣主权威的底线,圣主没有全盘拔除已经在给圣后、大皇子颜面了,可物极必反,我可不相信老虎拔了几颗牙就成了猫,所以明日你要入宫,我心里不放心。”
“我明白了。勉之,可蒋冲装病的事儿,很蹊跷啊!这会不会与谷丰城有关系?”静和担心的问道。
“有长风将军坐阵,况且蓟北军中大将都在此次朝会中,翻不起大浪。可是……”顾玉章的话说道一半陷入了沉思。
静和接过话来:“可是如果动作在中州,就会很麻烦,对吗?”
“嗯,不过这不需要我们顾虑,秦将军宝刀未老,让他操心去吧。”
“哈哈哈……秦将军若听你这样说会不会很失落。”
顾玉章浅浅一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早些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