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鸭整只被烤的焦黄喷香。
温甜很没形象地对着鸭腿撕咬，满嘴都是油，火锅冒着热气，一下子就显得对面的人温暖又疏离。
脑海里不停地回忆起这些天他为自己补习的画面，点点滴滴地相处，她不想忘记任何一个画面，因为她总有种错觉——也许这是他们最后的回忆。
少女大口吃掉猪肚锅里的海带，状做不经意开口，“听说你已经离职了？”
男人夹菜的手停下，顿了很久后本想开口解释，可到话嘴边只是沉闷的发出一个音节，“嗯。”
“哦，那要不要趁此机会放松一下啊？我带你去南方玩啊，听朋友说今年的天宁超级冷，有可能会下雪呢，到时候青果巷落了雪，肯定特别美，我有个爱好就是摄影，我以前拍过青果巷的落雪，当时就很想让你看看，还有红梅公园和天宁禅寺，我带你去逛逛好不好？”
温甜捋了捋长发，抬头对许嘉怀笑着问。
她口中的青果巷和红梅公园，是许嘉怀所不知道的，但光听名字也知道定然是很美的地方，心底突然跳了一下，好像生出些想欣然同行的愿景，可他还是摇头拒绝。
“不用了，今年还有事，提前跟你说声新年快乐。”
少女嘴角的笑容缓缓落下。
“为什么要提前说啊？是因为我们的以后里……连新年快乐都说不了了吗？”
许嘉怀沉默着，他别过头去不看温甜，鼻翼颤动后，少女窥见有冰冷的线条从他侧颜上掉下来。
温甜愣了愣，连忙抽出纸巾。
许嘉怀伸手制止。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沉默良久。
半晌，男人略带哽咽的声音响起，“温甜，别逼我了……”
温甜怔在座位上，脑海里有片刻的失声。
她好像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所谓的勇敢会打扰到他，就好像她自以为是离开这三年，以为再见面会以新的身份相处，她就能正大光明把我爱你这三个字说出口，但这有何尝不是她太过自私而已，她考虑了自己，却没考虑过许嘉怀的感受，伤害了他后，却又以爱之名逼他重新接受自己……
眼眶开始慢慢滚烫，身体却在不断失温，温甜放下筷子，呆呆地把纸巾放在许嘉怀跟前。
她在逼他吗？
少女开始陷入自我怀疑，脑海里好像瞬间浮现很多从前没有考虑过的事情。
她和许嘉怀那跨越不了的七年时差，他如今这样的身份地位，三年前很多人都知道她是他妹妹，如果他们在一起，别人会怎么看他？她要在港宜待四年，那许嘉怀怎么办？还有就是该怎么同向明意和王允城交代？
他们都是大人了，除了一腔热情，是不是要考虑很多现实的因素啊？
眼泪顺着面颊滑落，温甜深吸一口气不想让自己初次面对现实时，就溃不成军。
“嘉怀哥哥，是不是因为你，你要考虑的更多，要考虑别人的眼光，要考虑我们俩未来事业的规划，如果你……你真的要找终身伴侣，是不是更愿意找和你旗鼓相当，和你年龄相同，人生阶段也一样的人啊？这样的话……你们都无需等待彼此，你们可以很快结果，会被别人称赞般配……会，会很轻松地相处，然后生小孩，拥有很幸福的家庭，两个人，因为谁都不用为对方牺牲一些东西，所以才会有未来啊……”
许嘉怀愣住，再回头时，少女泪如雨下地看着他。
“笨蛋。”
他拿起纸巾给她擦泪，然后生气地反驳她的话。
“谁告诉你只有两个人相同才会在一起？谁告诉你追求自己的生活还要在乎别人的看法？谁告诉你一家三口整整齐齐才是快乐幸福的家庭？每个人对幸福快乐的定义都不一样，人生不过须臾间，相遇已是上上签……你是不是读书读笨了？”
温甜破涕为笑，她没再追问既然所有的问题都被否决，那他为什么还要离开，胡乱擦干净眼泪后，少女拿出手机对他晃了晃。
“你既然提前说新年快乐了，那是不是该问我今年有什么收获，有什么遗憾，又做成了什么事？”
这是温甜从前每年都会做的事情，王淑仪不在后，问她的人变成了许嘉怀，再后来就变成了自问自答。
许嘉怀笑了笑，“好。”
“算了，我不要你问了，我要打电话问妈妈……”
她说着，低头去拨打电话。
许嘉怀愣住，可半晌后，他自己的电话响了。
停滞片刻后，他接通了电话。
温甜吸了吸鼻子，“喂，妈妈。”
声音落下的那刻，她又忍不住泪流满面。
少女忍着哽咽，说的断断续续，“你肯定想不到……现在的我有多厉害，我早就不是那个英语只考26分的笨蛋了，我在港宜这样的国际大都市唉，不过我今年最大的收获就是，就是我明白了生活其实就是事事不如意，但是还是得坦然接受各种不如意……”
“否则人是不会长大的，相遇已是上上签，我真的已经特别特别幸运了。不过我今年做成了很多事情，也没做成很多事情，我还不知道遗憾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只是觉得自己太过任性了，所以最后，你们都没有回头再看我一眼……”
温甜笑了笑，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没有逻辑，挂断电话后，低着头吃饭。
然而片刻后，电话铃又响了。
看了眼来电提示后，温甜抬头去看许嘉怀。
“喂。”
温甜点头，“我在。”
许嘉怀扬唇，泛红的桃花眼眯起来，“你好，转接一下王阿姨的电话。”
男人酝酿很久，声音温润清澈，“很久之前王阿姨在某个盛夏最爱讲自己四五岁女儿的趣事，她的故事里，有个叫温甜的小丫头活泼明媚，那时候有个很没人缘的男孩因为父亲工作调动，暂时在她的班级里上课，他问过王阿姨，怎么才能和那么有趣可爱的温甜做朋友，阿姨她说——玫瑰不必长高，小王子会为之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