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0。
珠宝展结束。
一楼的隐藏门纷纷打开，将此刻两个空空如也的展厅连接在一起。
展厅里，只余下打扫现场的保洁、收拾展架的工作人员，和在收尾的乔蔬迎。
刚送完人的经理人回来和乔蔬迎汇合：“总算忙完了。”
经理人去帮乔蔬迎提保险箱——箱子里都是余下的珠宝。
乔蔬迎嗓子有些哑：“辛苦了！沈最回去了吗？”
“嗯，刚送走他。”经理人说，“你还别说，你这招还真是绝！你知道吗？沈最一来，外厅的珠宝全部售罄！这可是史无前例啊！以后我们就请大明星来给我们站台！找粉丝最多的明星！”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展厅外走。
经过隐藏门的时候，插进来一句话：“看来二位的战绩颇丰啊！”
乔蔬迎和经理人纷纷看向声音来源处——连接内外厅的隐藏门之间，有道折叠楼梯，此时，楼梯处走下来两个人。
先下楼的是“周园”的老板——周令闻。
经理人看见周令闻，保险箱换了只手提，热情万分地伸出手去：“哪里！得亏周老板肯借宝地给我们！”
周令闻跟人握手：“张经理严重了，互惠互利嘛！”
这是乔蔬迎忍着令她肉痛的佣金最终同意的原因之二：凡是在“周园”办展的人，都能获得“周园”的无偿推介——对象都是非富即贵的主。
今天内外厅里，几乎有一半的客户来自于“周园”的推介。
所以，“周园”看似是一个承办平台，但实际上它还是一个像中介一般的存在，将买家卖家撮合在一起，达成交易。
“周园”能做到这个行业的顶尖，自然有别人没有的门路。哪怕别人有他的门路，也没有他那么强的人脉。
乔蔬迎冲周令闻点点头：“周老板你好！”
抬头的那一瞬间，乔蔬迎就看见了紧随其后下楼的宋问天。
“不认识了？”宋问天看着愣住的人，轻轻笑出声来。
乔蔬迎反应过来，敛了神色：“怎么会……”
宋问天走到乔蔬迎跟前，递给她一瓶水：“也不知道在空隙时间多喝水。”
她当然有喝水，只不过时间有限，她也不能喝太多，就怕喝多了跑厕所，那她的客户岂不是都得等她？
在乔蔬迎的心里，时间就是金钱。浪费时间，就是眼睁睁地看着金钱跟她说拜拜。
说完，宋问天去提乔蔬迎的保险箱。
乔蔬迎一时没反应过来，箱子就到了宋问天手上。
她确实渴了，一拧盖子，发现盖子已经被人拧松了。
乔蔬迎看了眼面前的宋问天，没说什么，喝起水来。
张经理，也就是乔蔬迎的经理人，看着乔蔬迎和周令闻一起的人貌似熟稔，问：“这位是？”
正在喝水的乔蔬迎没空搭理他。
“哦！介绍一下，这是我发小！”周令闻甩了甩手上的十八子，“我发小是做安保方面的，有需要可以找他。”
乔蔬迎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周令闻手腕上的东西，嗯，水头可真好！
乔蔬迎喝完了水，把盖子拧好，就要去接宋问天手上的箱子。
宋问天没给：“我提着吧！”然后往展厅外走。
*********
展厅外，橙黄色的晚霞铺满了天边，给这个冬日带来了一丝浪漫。
但是这份浪漫，乔蔬迎却无暇欣赏。
她现在满脑子都在计算这次展会的利润。
“倒是个好天啊！”周令闻瞧着晚霞，感叹出声。
宋问天看了看走在他身旁、若有所思的乔蔬迎：“确实是个好天。”
这两人在说什么废话？但即使是废话，张经理也只得跟着一起应和。
周令闻边走，边瞅宋问天和乔蔬迎。
不是瞧上人姑娘了吗？
怎么这么无动于衷？
这怎么把人追到？
周令闻决定帮帮自己的发小：“乔小姐对这次的展会还满意吗？”
乔蔬迎心里已经大致算出了这次的收益，她看着周令闻：“实话实说？”
周令闻道：“实话实说。”
张经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宋问天定定地看着乔蔬迎。
“挺满意的。”乔蔬迎想起刚刚算出来的账，“除了佣金太高，其他没毛病。”
张经理一副“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的模样，但是他想拦已经拦不住了。
周令闻忍俊不禁，他当然知道自家会所收取的佣金高，但是一般情况下，主办方只会私底下吐槽他，不会当面提出来。
没想到这位乔小姐是真的勇啊！
宋问天看着乔蔬迎眼里那心疼钱的样子，觉得万分可爱。
“那就给个友情价吧！”
周令闻笑不出来了。
从小到大，宋问天是他们那一帮小孩里最能忍的，也是最独立的。
这还是宋问天第一次找他帮忙。
这也算是为博红颜一笑了。
周令闻把十八子从左手换到右手：“可以啊！看在小天的面子上，佣金给你们打8折。”
张经理和乔蔬迎对视一眼：8折？！这么大方？！
但是宋问天却说：“我们之间的友情只能打8折？”
周令闻咬了咬后槽牙：“5折！”
张经理和乔蔬迎再对视一眼：5折！！神仙价格啊！
张经理眼神激动：你有这么好的关系为什么不早用！
宋问天瞥了眼乔蔬迎，说：“还不赶紧谢谢周老板！”
乔蔬迎从巨大的惊喜——不，应该是金钱中回神，她克制着心中的喜悦：“谢谢周老板！”
周令闻别有深意地觑了眼宋问天：“好说！要谢就谢我这发小吧！他难得跟我开口一次！”
“当然要谢！”乔蔬迎笑得杏眼弯弯，“改天请宋先生吃饭吧？”
宋问天说：“那就今晚吧！”
乔蔬迎的笑有一瞬间的僵硬。
她只是客气一说。
张经理看着宋问天和乔蔬迎之间的气流，再看看周老板一副想撮合的样子，心中了然。
“那蔬迎你就请宋先生吃顿饭吧！我家里有事，先走了。”张经理还顺便把宋问天手上的保险箱也提走了。
周令闻也遁走：“哎呀，已经这么晚了！我跟女朋友的约会要迟了，我先走一步。”
宋问天和乔蔬迎互看着对方。
宋问天手机响了一下，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是周令闻的短信：
这算是你的份子钱了啊？办婚礼的时候我绝对要空手吃席，外加要坐主桌！
宋问天没回短信，他把手机放回大衣口袋，歪了一下头：“走吧！请我吃饭。”
*********
国贸商城北区。
人潮涌动，灯火辉煌。
宋问天问：“住哪里？”
乔蔬迎双手揣兜里：“满庭芳，就隔了两条街。”她的嗓子还是有点哑。
满庭芳，国贸附近的一家公寓式酒店。
乔蔬迎自从来了BJ之后，一直租住在这儿。
宋问天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大logo。
宋问天歪了一下头，走在前面。
等斑马线的时候，乔蔬迎被路人撞了一下。
宋问天见了，把人拉到自己前面。
乔蔬迎扭转着身子，回头看了眼宋问天，想说没关系。
但是宋问天却推了一把她的后背：“绿灯了。”
推得她的心跟着一跳。
斑马线上人多。
宋问天就伸出手护在她身侧，但是却又留有空隙。
周到，但绅士。
晚上九点多的北京街头，寒风瑟瑟。
冷风想尽办法往人的脖子里钻。
乔蔬迎只穿了一件黑色礼服和一件米色的大衣。但刚吃饱饭的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全身都暖呼呼的。
路程很短，过了两条街就到了。
“我到了。”乔蔬迎说。
宋问天看着她的眼睛说：“嗯。上去吧！早点睡。”
乔蔬迎没动。
宋问天也没动。
两人之间有冷风穿梭，也有一股不可言说的气流在碰撞。
不知道是不是国贸的灯光太过璀璨了，乔蔬迎仰头看着面前这个190的高大男人，只觉得这人周身好像描上了一层贵贵的金箔。
乔蔬迎眯了眯眼睛，大而亮的杏眼就变成了花瓣的形状：“今天干吗帮我？”
乔蔬迎问的是他跟发小要折扣的事情。谁做这样的事情，乔蔬迎都不奇怪。但是自认识宋问天以来，他一直是端方正直的君子做派，做这样要优惠的事情真的有点玷污了他的形象。
宋问天听着乔蔬迎问的话，笑出声来，一向严肃的宋问天，突然很想逗逗乔蔬迎。
“想让你欠我呗！”
乔蔬迎抿了抿唇，用微哑的嗓音说：“那我可不还......反正不是我主动要你帮忙的。”乔蔬迎觉得这话说的有点得了便宜又卖乖，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其实你不用帮我。”
五折的折扣太多钱了，一顿饭根本还不了。
“嗯，不用你还。”
宋问天心里却想：欠吧！最好欠到还不清的那种。那样两人的羁绊就深了、断不开了。
乔蔬迎语带调侃：“宋先生追人都是这么直接送钱的吗？”
“可能是有点俗气，但是多包涵，第一次追人，没有经验。”
乔蔬迎敛了笑，不说话了。
她看向隔壁街的商铺广告，细看才知道那是沈最代言的手表广告。
宋问天见人在躲闪，也不说话。
隔了一会儿才说：“蔬迎，你可以适当地示弱一下。”
这样就不需要那么辛苦。
一晚上了，她的嗓子哑了一晚上了。
乔蔬迎看着宋问天的眼睛，他的眼底好像有心疼？
“怎么，宋先生喜欢菟丝花？”她脑子一时混沌，脱口而出，“那你别追我啊！我可是立志要做大女主的!”
宋问天勾起唇角，被她噎了也不气，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只要是你，无论是菟丝花还是大女主，我都追。”
乔蔬迎抿着唇，想笑，但是克制着。
乔蔬迎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有光的。
这光亮亮的，似带着蛊惑，引人神往和沉沦。
宋问天就这样被蛊惑着：“给亲吗？”
这是什么流氓话？
乔蔬迎惊得仰头看他，眼里明明已经慌乱了，但是嘴巴却不见松懈。
“不能。”
宋问天也不失望：“好吧！下次见面再问。”
乔蔬迎看着宋问天这一派气定神闲、掌控全局的模样，突然有些恼。
把人的心都搅乱了，还这么悠悠然的！
还要下次再问？
这么笃定下次我就一定给你亲？
乔蔬迎突然很想看看，平日里这样一个严肃的人慌乱起来是什么样子的。
乔蔬迎心中一动，她拉着宋问天的黑色大衣衣襟，踮着脚，扬起下巴，去够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