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马车突然剧烈震颤。
“堂主小心!”
纤云甩出长鞭,刚要挡在狐药身前,突然被他一把攥住肩膀,凌厉掌风击碎沉木车顶,从那处飞跃而出。
两人刚腾至半空,就听地面传来一声巨响,随即马车四分五裂,前头架车的两匹汗血宝马瞬时变成一滩血沫,那场面血肉横飞,惨不忍睹。
纤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好险,幸好堂主您反应快,否则现在尸骨无存的就是婢子了。”
随即惊疑不定地望向下方,“究竟是什么人在这路上偷袭我们。”
狐药却容色冰冷,狭长凤眸下敛睨着左侧灌木微动,“这只是前菜。”他似笑非笑地说。
纤云还未反应过来,他已在如烈焰中的凤凰飞跃而出,狂风呼啸,红袍猎猎,随后足尖点叶,停在一株茂密樟木上。冷眸凌厉地看向四方,勾唇邪笑,广袖一挥,无数叶片腾风而起,在空中漂浮片刻后,如同利刃般刺向那低矮的灌木处。
砰!
一柄寒光冽冽的长剑从灌木中刺出,随着剑花飞舞,雨点般密集的叶片很快被击落,一个身着墨蓝色劲装的人影从里面飞跃而出。他身体腾挪,轻松地躲过飞叶,剑尖直冲狐药而去。
随后又有七八个同样打扮的杀手从各处窜出,手中长剑在日头下寒光刺眼,杀气腾腾。他们分处八个方位,剑气也化作一柄柄白刃,将红衣白面的男子死死困在中间。形成一个无法避开的“九宫八卦剑阵”,
白狐面具下那双冷眸并没有露出丝毫惊慌,甚至连一丝波澜也无,他睥睨众人,红袍在厉风中化作一朵嗜血的红莲,就在杀手随着剑气靠近之际,只见中间那朵红莲攸而瞬移,飘忽在杀手之间,只见影不见踪。
那不过是弹指之间的工夫,八个杀手齐齐僵住,垂目不可置信地看着喉咙处那个汩汩冒血的窟窿。
当啷当啷……
长剑接连落地,随后响起砰砰砰的几声闷响,尸体从空中栽落,筋骨全碎,血花迸溅,比刚才那两匹马儿的惨烈好不了多少。
狐药嫌恶地地拂了拂广袖上那并未沾染地血污,精致的薄唇轻蔑一勾,“不自量力的东西。”
地面已经被血沫脏污,玄武堂堂主有洁癖,绝不肯再待在这样的地方。干脆足尖点地,凌空飞去,直飞出了数十丈远,确定脚下是洁净的土地后,才慢悠悠地从半空中落下。
纤云气喘吁吁的从后面跟上来,“堂主的轻功盖世卓绝,婢子实在赶不上。”
狐药一拂袖,单手负在身后,“刚才那些臭虫蚁,你可查过了?”
纤云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臭虫蚁是谁,连忙道:“婢子都查验过,那些人身量身形想近,虎口处有厚茧,显然长期使剑,而且是恰好能够成一个剑阵的队伍。”
“那你觉得是何人想劫杀本堂主?”
“看他们的招式和打扮,似乎像是剑影门的人。”纤云小心觑着他神色道,生怕自己说错了半个字。
外人不曾与堂主接触过,时常被他的绝世之姿迷惑,加之那张魅惑众生的脸上总是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便让旁人以为他性情温和,只要不触及逆鳞便不会发怒。可自从入葬花宫,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纤云可清楚得很。
狐药堂主阴晴不定,脾性乖戾,他可以在谈笑间就拧断一个人的头颅,也会在盛怒之下扶起一个摔倒的婢女。若说伴君如伴虎,纤云觉得伴堂主如伴一朵妖冶无双又剧毒无解的曼陀罗。
“嗬嗬……”
狐药轻笑两声,狭长的眼尾勾起魅惑的弧度。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在纤云眉间一点,动作温柔无比,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
“蠢货。”
“这世上有谁要杀人,会明目张胆的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份?剑影门的门主我虽不了解,可与他们的少主幻羽倒是有过数面之交。人家与你年龄相仿,可不是会如此莽撞行事的人。”
纤云羞愧地低下头,半响才嗫嚅道:“堂主的意思是,是有人故意伪装成剑影门劫杀我们,妄图挑起两派之间的争端。”
“挑拨离间之计么,可不就是那阴诡皇城最爱使的。”
狐药含笑的眼凝视着玺都的方向,“大慕这位女皇,看来是按耐不住了。”
将军府内依旧一派安宁。
亭台楼阁,假山小石,水声潺潺。任谁走在这样的庭院中也想不到,宅子的主人竟是威风凛凛的龙武大将军。而此时的大将军一袭白衣便服,银冠束发,更衬得他风神俊朗,如同天界神邸。
陌云坐于亭中,左侧便是碧绿湖水与悠悠杨柳。他半起身替对面的黄衫女子甄了一杯热茶,徐徐推到她面前,“陛下不是朝我繁忙么,怎地又跑到将军府来了。”
沐辰汐秀眉微蹙,却不接那茶,“听大将军这意思,是不欢迎朕来?”
“陛下说笑了,陛下能时常光临,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
“行了行了。”沐辰汐失笑,摆了摆手,“奉承之言一点都不适合你,朕在朝堂上早就听腻了,将军就不要再寒颤朕。”
她说着举杯呷了一口清茶,凤眸一亮,“这茶水倒是不错,苦韵悠长,而有回甘。”
“是墨将军新着人送来的雪山竹叶青,陛下若是喜欢,过会儿便带些回去。”
“这个墨将军,朕还道他在外头乐不思蜀,连封折子都不成递过。原来都是送到陌将军你这儿来了。”
陌云刚要解释,沐辰汐就已抬手打断,“好了,双子星合,方能护我大慕江山稳固,朕不过是说笑罢了。”
“陌将军,朕今日来是想问你,这场戏上演到何处了?”
陌云眸光微眯,缓缓摇头,“回春堂处进行得到还算顺利,但那狐药却是个棘手的角色。”
“此人功夫卓绝,又城府颇深,臣属下那点伎俩根本瞒不过他,现在只怕已经起了疑心了。”
“无妨,若连玄武堂堂主都是蠢货,朕倒也也不必忌惮那葬花宫了。”沐辰汐笑意加深,“点到即止即可。”
“朕现在只是要他们知道,尽管江湖悠远,也尽在大慕的掌控之中,若他们当真起了不悔之行,朝堂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副主,您这是要赶去哪儿?!”
望月楼天字一号房,一个身量娇小但行动矫健的女子步履生风,从楼梯极速而下。
她着宝蓝裙衫,外头还披了件靛蓝云锦披风,腰间银铃随着动作清脆亮响。少女的双髻上缀着银色的蓝铃花,圆而乌黑的瞳仁更显得她狡黠无比。
若是细看便能发现,她脚底几乎没有踩实在木梯上,强劲的内力萦绕周身,足以托住飘渺脚步。
直到出了望月楼的大门,裳月才追上她,“副主,门主让我们明日便回去,今日就在此地歇息吧。”
幻羽眼睛登时溜圆,小嘴撅得快能挂上一个壶。“他说他的,我走我的,碍着什么事儿了。”
见裳月还要劝,她眼疾手快地伸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停停停停停!本少主不听!”
“那个冰块脸要是问起,你就说我去找玄武堂堂主解释日前刺杀一事,门主总不希望我们剑影门成了有心之人的背锅侠。”
“可是……”
“没有可是!”幻羽果断将她推搡到墙边,自己转身就跑。
她功夫本就不弱,这一瞬的功夫已经遛出了数丈远,裳月再想拦人已然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