裳月追不上,可不代表其它人不能。
幻羽正得意地在樟木林上空,脚点树梢,腾空凌步,忽而右侧一股冷冽剑气袭来,幻羽只来得及帮不避开,那凌厉剑气几乎擦着她挺翘的鼻尖而过,散下的发丝都被削断了两根。
幻羽咬紧银牙,朝右侧大喊,“蒹葭,你太过分了!”她愤愤捏着那两根发丝朝前一递,可那方除了叶浪滔滔,根本就没有半个人影。
随着一声剑音铮鸣,蓝光刺目,幻羽拔出青澜剑随手挽了个剑花,剑气凝结而成的蓝色虚影纷纷没入叶浪中。若此时有人在林间经过,就能看见好端端的叶片纷纷扬扬落下,如同天上下了叶雨。
在簌簌震颤中,一抹白影从林中飞出,飞快结了个剑阵,就将那些蓝色的虚影尽数消弭于无形。她白衣翩翩,身姿轻盈地落在幻羽前方,脸色素白冷若冰霜,就连瞳孔也比常人浅些,茶色的眸子神秘而疏离,一开口更是清凌凌的,“幻羽,门主交代过,绝不可以贸然行动。”
此人正是剑影门的另一位副主——蒹葭。
要说剑影门的门主凌风也不过二十有八,自己无妻无子,却不知从哪里找来两个天赋极佳的少女收作关门弟子。数年后,年过二八的两名弟子,幻羽与蒹葭同时为剑影门的少主。
这两位性格截然相反,一个灵俏,一个清冷,但若要论起剑术,两人所使的青澜剑与青铜剑除了门主凌风,甚少有人能出其右。
“你跟门主一样都是冰块脸,自然向着他说话。”幻羽昂起纤巧下巴,“我偏不,我就是要去会一会那狐药,省得他把清风崖的劫杀栽赃给我剑影门。”
“你这分明就是胡搅蛮缠。”蒹葭颇有些无奈,“玄武堂堂主是何等人物,那些宵小如此低级的伎俩,怎可能骗得了他。”她干脆直接戳穿了幻羽的心思,“你分明就是不岔旁人说狐药比你厉害,非要找他一较高下。”
“是又如何,反正我今天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幻羽幻音刚落,就高举起青澜剑凌空划了一道,蒹葭身前立时竖起一道无形屏障。幻羽得意勾唇,“北夜,你就好生在这儿呆着吧,我不陪你玩儿了。”
风吹铃响,待蒹葭用掌心内力破开屏障时,那个蓝色身影已然不见了踪影。
上个月,大慕最为富庶之地煜城凌云榜最新排名揭晓。凌云榜汇聚的乃是江湖各派高手。在此次排名中,狐药不过一堂之主竟然高居榜首,传闻他的武学形如鬼魅,一柄魂天伞更是出神入化,经常对手还未来得及看清他是怎么出手,就已经以极其惨烈的方式毙了命。
而幻羽与蒹葭算得上天资卓绝,又得剑术至尊凌风的亲传,竟然也只能并列第二,这让初入江湖的幻羽非常不服,总想找机会与狐药切磋,证明剑影门的武学至尊之位。
空旷无人的过道上,一辆马车轱辘向前。
令人惊奇的是,车架上并无车夫赶马,三匹毫无杂色的马儿却依旧规规矩矩,缓行向前。
只有里头的纤云知道,马儿那是屈从于堂主的淫威,在强大的内力压制下不敢不从。
上一辆精心定制的马车毁于刺客之手,这让狐药颇为不悦,也令纤云头疼不已。
他们这个堂主,行事从来不按常规出牌。明明自己轻功卓绝,两个时辰就能从清风崖赶到阳明山,他偏偏要纤云再去找一辆舒适的马车。马车必须用上好的黄梨木,里头必须用金丝软垫,瓜果酒水自是不必说,就连马儿也必须体型颜色一致,多一丝杂毛都不行。
这如同游山玩水似的速度,倒也为某些人提供了便利。
狐药尚在垂目养神,突然凤眸微睁,里头迸出一丝寒光。可很快他就敛去神色,勾起了精致的唇角。“我道是谁百里来相送,原来是幻羽副主。”
他指尖一点便飞出了马车,站在车架上,摇着金镶玉的折扇,挂着浅淡笑意睨着前方的蓝衣女子,“不知少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狐堂主,此前在清风崖劫杀你的,并非我剑影门中人。”
“我知道。”狐药将折扇一合,“若他们就是剑影门派出来的精锐,那岂不是在说,剑影门是浪得虚名,所谓的剑术高手,不过是一群不堪一击的废物。”
听闻此言,幻羽秀眉微蹙,清澈黑瞳也淬了一层霜。她一时分不清,狐药此言,是在夸赞剑影门,还是借着这个机会,贬斥剑影门。
见她久久未说话,狐药一摊手,“副主还有事吗?无事的话我可要继续赶路了。”
“等等!”幻羽回神大声道,随即“铮”地拔出青澜剑,“我们剑影门绝不是那般蠢货,狐药堂主不如与我比试一番,便可知晓。”
“噗嗤哈哈哈哈……”
狐药眉梢微挑,“比武?赌注是什么?就赌你是不是蠢货吗?”他无奈地摇摇头,“这样的话,我可占不到任何好处。”
“你……”
幻羽举剑便刺,却之刺中一个虚影,待她听到身后的笑声猝然转身时,那袭红衣已经轻飘飘地落到了竹梢远处,幻羽飞身追了上去。
夜幕高举,惨白月色下就连白日金碧辉煌的宫墙也被染上一抹凄清。错落有致的殿群静默无声,整座大慕皇宫厚重而肃穆,沉郁的殿影带来阵阵压迫感。
女皇不喜黑暗,因此紫宸殿明黄幔帘后尚有两支烛火燃烧,昏暗的烛光刚好能照亮塌前方寸之地。
宽大龙床上,锦绣被褥中,女皇眉头紧拧,唇瓣颤抖,白净饱满的额上已经冷汗涔涔,似乎深陷在难以承受的梦魇中。
她看到自己依然坐在金銮殿冰冷的龙椅上,手中所执的却不是奏折,而是一柄血迹斑斑的鸣刀,那汇成细流落下的猩红颜色,早已将朝服上那栩栩如生的龙目染红。
金銮殿下尸横遍野,如山的断壁残肢堆积在一起,怒瞪的眼球死死地盯着她,里头满是愤恨与怨毒。
他们仿佛在说,这就是你满手染血登上的皇位,这就是你治理下的江山。
“百兽惶惶风云聚,苍山云动麒麟出……”
人心浮动,麒麟将出,大慕,将亡!
“不!”沐辰汐惊喊一声,猛然坐起身,才发现不过是噩梦一场。
不知怎的,这几日那人的话时不时浮现脑海,就如同身体里扎进一根刺,平日里毫无知觉,可若发作起来便让她心神俱颤,惶惶不已。
冷静下来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沐辰汐定了定心神,“来人。”
她想唤人来伺候自己更换寝衣,可平日只要稍有动静就会进来的侍女,任由她唤好几声,都没有踪影。
就在这时,门外狂风呼啸而过,明昧烛火哔啵爆响,沐辰汐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她披衣起身,悄无声息的走在空旷的寝殿中,走到外殿才发现,殿内根本就空无一人,以往值守的太监和宫女都不见了踪影。
看着殿门外浓稠的夜色,沐辰汐心里突然涌起强烈的不安,但她还是拢好衣襟,一步步地走过去,猛然打开殿门。
“喵呜——”
一个黑影朝她袭来,还带着凶狠的尖啸。沐辰汐飞快拔出臂缚中短剑挥手一斩,鲜血迸溅,黑影砸落脚底。
她凑近一看,才发现那不过是只不知道哪里来的黑猫,整个肚皮都被劈开了,睁着一双绿莹莹的眼睛盯着她。
“陛下!”远处传来呼喝,一个太监快步跑近,“陛下不好了,玉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