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清晨,陆商去上朝时发现巷口被几个壮男男子围的水泄不通,为首的人他见过,当即认出这是谁的人,他穿着紫红色冠服,脸上带着久经官场的威严,他上前一步问道,“此处是首辅与次辅府邸,你们几人在此处做何?”

他的气势却未吓倒那几人,为首的男人回道,“侯爷丢失了一件重要的东西,怀疑此处被这巷中人偷了去,此事应与次辅无关,所以我们不寻次辅的麻烦,但望次辅也不要多管闲事。”

听到这番话,陆商脸上一阵红一阵绿,一甩朝袖,离开了巷子。

谢蕴刚被从刑部大牢里放出来,沈愈特许了他五日的假期,在家修养。

谢蕴刚回到家便发现悬挂在他屋子里的一副画不见了,那画是恩师送他的,他当即将谢宁瑶叫了过来。

谢宁瑶支支吾吾的解释了一番,将画送出去的原因归在想救父亲出狱的事情上,将自己当时不满柳正而故意将画送出的事隐瞒了下来。

“画在胡师兄处,我,

我这就将它赎回来。”

谢蕴却笑着制止,“不必了。老师将那幅画赠送给了我,如今那幅画又阴差阳错的到了我学生的手中,代代相传,倒也是个好兆头,再加上如今老师就在京城,等老师身体养好我便去求他亲自作画送于我珍藏。”

……

此刻谢家院子里一派祥和的景象。谢家偏院里种了一片竹林,少时谢宁远爱在此处执书卷读,此次归家,他想寻回少时珍贵的记忆,于是手持卷在竹林里读着。

竹林里有张石桌,桌上刻着棋盘。谢宁瑶拉着父亲来到竹林上的石凳上坐下,笑眯眯道,“爹,咱们下局棋。输了的人要有惩罚哦。”

谢蕴浑身僵硬的坐下,余光时不时扫过正在竹林里读书的儿子,三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心头那股遗憾变的越来越深,渐渐的整颗心都发起酸来,他眼眶有些发红,点点水光点缀其中,他轻声道,“我们莫要打扰了你哥哥读书。”

谢宁瑶从棋盘里拿出棋子摆上,脸上的笑意不减,“放心吧,或许哥哥想让我们打扰呢?”

谢宁远听见动静回头,一眼便看见坐在石凳上的父亲,他执卷的手抖了抖,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继续拿起书卷,但其实书卷上的字对于他来说已经越来越飘忽了。

当日他是听到父亲入狱的消息着急回京的,而此刻父亲已经被释放,陡然见到父亲,他竟有丝不知所措的感觉。

毕竟三年前他们是不欢而散的。父亲将娘的死因归结于他身上,而他也对娘的死耿耿于怀。心里的隔阂即已产生,便没办法那么容易消除了,他朝竹林里走了走,只为逃避。

谢蕴与儿子的关系在这三年的时间里渐渐远了,明明有许多话,从舌尖经过时却都变了味道。

谢宁瑶一直在注意父子俩的动作,看见父亲在哥哥朝竹林里行了几步后立即黯淡的眼神,心中也不好受。

谢蕴落下一颗白子,谢宁瑶啊了一声,“我输了,爹你也真是的,怎么分神还能赢我呢?”

谢蕴没好气道,“我看一直在分神的是你吧?”

谢宁瑶站起身,对父亲笑了笑,“你等着,我让哥哥帮我。”她随即朝竹林里跑去,一把跳上哥哥的背,趴在他左耳道,“哥,我下棋下不过爹,你去帮我下吧。”

谢宁远的头朝左偏了偏,但却未听清妹妹说了什么,脸上不自觉的就闪现出一茫然来,他很快反应过来,“刚才看书太专注了,未听清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谢宁瑶藏在裙摆下的手握成拳,眼中闪过一丝惶恐,她的哥哥是名将领啊?怎会因为看书而忽略了其他的细节,但她很快将情绪藏好,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见谢宁远有些犹豫,她拉起哥哥的手,“走吧。”

父子俩对立坐在棋盘旁,神情有些不自然,谢宁瑶坐在侧旁,目光灼灼的盯着父子俩。

突然侧房后露出一个头,赵秀的两只眼睛贼溜溜的朝这边望着。

赵钰毛茸茸的脑袋也出现在妹妹上方,一脸的不情愿,“妹啊,这样偷看不好吧?”

“对哦,怎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了,我们出去看。”说着赵秀就走了出去。靠着妹妹的赵钰因为妹妹出去的突然,没了倚仗,身子猛的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正在石桌上坐着的三人的视线都朝兄妹俩望去。

此景美极,他们五人俱在画中。他们身后那片青绿茂盛的竹子,显然已经成了他们的陪衬。

赵秀先是向谢蕴行了一礼,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早就听闻家父称赞首辅的棋艺,今日能亲眼见到,真是荣幸至极。”

赵钰也连忙走上前来,将谢蕴夸了一遍。

客套完后,便是父子俩沉默的下着棋。

期间赵秀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放在沉默内敛的谢宁远身上,谢蕴下棋间隙中,望了赵秀一眼。谢蕴是官场老手,他的眼神不是一个小姑娘能受的住的,突然有种被看穿的感觉,脸也渐渐热了起来身上开始发痒,像是有蚂蚁再爬一般,突然就不想待在此处了。

她笑着对谢宁瑶道,“瑶姐姐,我对京城不熟,你可否带我去京城逛逛。”

谢宁瑶想着给父亲和哥哥留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也好,于是便站起了身,“好。”

谢宁瑶转身要离开时,见赵钰看棋看的正热,一把揪住他的胳膊,笑道,“赵兄长也一起去吧。”

三人朝谢府大门口走去。刚行至巷口处,谢宁瑶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人——陆曜。

突然有几个壮年男人拦住了他。

谢宁瑶心尖一颤,步子当即停住了,视线紧紧盯在那处。

赵钰抓住妹妹的胳膊,“妹妹,今日便好好在谢府待着吧,谢姑娘怕是没有时间带我们两个去京城玩了。”

为首的男人紧紧抓住陆曜的胳膊,“我们几个昨夜便在此处守着,未见陆公子出门,此时回来,陆公子昨夜可是一夜未归?不知去了哪里?”

陆曜一把将他的胳膊甩开,面上露出几分吊儿郎当来,“关你屁事。”说完便想回家。

那人目光冷了冷,突然一掌朝他的后背打去,陆曜没有防备,被打了个正着,陆曜身子朝前趔趄一下,可见那男子用了多大的力气。

陆曜转过身,脸色依旧如常,只眼睛处露出刺骨的怒意,他反手一个巴掌朝那人扇了过去,他手法刁钻,竟也得逞了。响亮的巴掌声在巷口响过后,陆曜脸上复又露出笑意,“扯平了,莫要再惹小爷。赶紧滚。”

为首男子对身后众人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谢宁瑶上前一步,陆曜看见她,迎了上来,“宁宁,你怎在此处。可是在等我?”

谢宁瑶的视线落在那些人身上,“他们是谁?为何寻你的麻烦?”

“不知道。我最近没惹事啊。”

“你昨夜一夜未归?去哪了。”

陆曜挠了挠头,“与朋友相聚,太过高兴,一时忘了时间。”

谢宁瑶冷冷盯着他,“我很生气,你跟我来。”

陆曜乖乖跟着谢宁瑶走。他们一直走啊走啊,谢宁瑶将陆曜带到一处无人的巷口,双臂抱胸,视线一直在陆曜脸上扫过。

“宁宁,我错了,我日后再也不在外面留宿了,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怪害怕的。”

谢宁瑶手握成拳突然朝陆曜打了过去,“装的很像,但你不是他,你把他怎么样了?”

“陆曜”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接下谢宁瑶的招式后,声音突然变了,低沉嘶哑,让人辨不出音色,“他在牛瓦胡同三十五号,我猜他此刻应该想见到你,便把他都位置告诉你,你若相信我,便去看他吧……他受了很重的伤。”

谢宁瑶此前还有些疑惑,可听到这人的最后一句,便决定就算陆曜此刻神在龙潭虎穴,她也得去闯一闯。

谢宁瑶继续问,“你是谁?”

“陆曜”未答,反而问道,“你怎知我不是他?”

谢宁瑶静默一瞬,回道,“因为我在你的眼中……”感受不到属于陆曜的那份情意。但此话不必对眼前这个人说,她极快的转身,朝牛瓦胡同跑去。

奔跑使她的心跳加快,却也使她的头脑更清晰,此前强制压抑的对陆曜的情感通通爆发出来,让她都震撼于自己对陆曜竟然用情如此深了吗?

滔天的担忧淹没了她,此刻她在心中默默祈祷,只要陆曜能平安,让她做什么都愿意。

她终于到了牛瓦胡同三十五号,站在门前的这刻,她心中突然划过一个念头,真的甘心让陆曜去做驸马吗?这是与她定亲十八年的人啊。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通通隐藏起来。

她警惕的推开了门,脚步缓慢的朝里走。

这处房屋的院落很小,她很快走到屋前,谨慎推开门,发现陆曜正在床上趴着,听见动静回头,面色苍白,眼中还带着戒备,但等看清门外的人是谁时,眼中戒备顿时消失不见,身子也放松下来,“你……”陆曜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谢宁瑶陡然见到这份苍白脆弱的面容,首先浮出的印象竟然是陌生,是的,她仿佛很近很近未见到陆曜了。

陆曜看见她眼睛红了,顿时心疼起来,想要起身安慰她,却因为动作太急,一下子扯到伤口,痛嘶出声。额上的汗珠密密麻麻的流下,后背的白衣上有血渗出,脸也更苍白了几分。

谢宁瑶的脸也是一白,连忙坐在他床头,“别动,好好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