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孟氏正扯着七岁的儿子跪在锦衣卫面前,从怀中掏出和离书,“我们已不是乔家人了,不要逮捕我们。我们只是暂居在这里的客人。”
锦衣卫对视一眼,准备放过孟氏。
“下官见过李大人”,门外突然传来声音。
李崇简信步走了进来,来到孟氏面前,接过和离书看了一眼,冷笑一声,随即毫不留情的将和离书撕了个粉碎,朝天一扬道,“什么和离书?假的。”
锦衣卫立即上道道,“请李将军恕罪,是我们眼拙。”
孟氏的身子猛然瘫倒在地,搂着儿子痛哭不止,和离书一撕,她的儿子就要被流放,她就要被充入教坊司。
什么都没了,她什么都没了。痛苦将她整个人淹没,她指着李崇简骂道,“你个奸夫,就算我们全家都死光了,也轮不到你来这里耀武扬威。你和胡珠那个贱妇还真配,你等着,你们的下场一定比我们惨十倍百倍千倍。”
不用李崇简动手,一个锦衣卫就将她扇倒在地,她还要再骂,锦衣卫朝她嘴里塞了一团臭布。她睁着一张血红的眼狠狠瞪着李崇简。
李崇简在她面前蹲下身子,缓缓道,“乔言还未和她和离你就迫不及待的搬到了乔家,是赶着去投胎?跑到刚丧父的她面前骂她狐媚,骂她克父克兄克子,将胡家一族的罪过都加到她身上,害的她差点自杀。骂她罪孽深重,所以才怀不上子嗣。甚至花钱找了一个无赖想要去玷污她的清白。你以为这些我都不知道?你才是罪孽深重,如今终于得到了报应。”
李崇简越说,孟氏越害怕。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原来他都知道。她不能再活下去了,活着只能生不如死。
乔言的儿子乔越只知道抱着被打倒在地的娘亲哭。
李崇简站起身,视线在乔言和乔父乔母身上掠过,唇角含着一抹笑意,“看见你们是这个下场,我就满意了,不,不止是满意,简直是高兴疯了。”随后他来到乔言身旁,拿出一只张递到他的面前,“按个手印极可。”
“我儿不能按啊”,乔父乔母劝道。
乔言却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我儿就拜托李将军了。”
李崇简将纸折叠起来收在自己怀里,“我会将他送到孟氏的娘家,之后我就不再过问。我这个人睚眦必报。你们与我有仇,但孩子是无辜的,所以我放他一条生路,之后他若想报仇尽管来找我。当然你们落的这个下场,也怪你们咎由自取,如今谢阁老主事,偏偏有人贪污受贿,真是想不开。”
李崇简冷嘲热讽一阵后,翩然离开。
……
户部侍郎职位空缺后,朝中人心浮动起来,底下的官员谁不想升迁到这个位置?
礼部员外郎宋盔来拜访了陆商。从中拿出五万两银票,恭敬的放在了案头,笑的一脸谄媚,“次辅,户部侍郎的位置空出来了,你看看谁合适?”
陆商接过银子,甩了一把,“这些年没少贪啊?”
“没有,绝对没贪,我母亲娘家是做生意的,每年会给我们送不少的银钱”。
哪里有这么多人娘家里是做生意的?但陆商不再多言,拿了银票道,“回去等着吧。办成办不成不好说。毕竟内阁中也不止我一人主事。”
宋盔笑道,“若是办不成,这五万两银票就当孝敬您老人家的了。”
晚上宋盔在奇异阁请亲友吃饭。席间喝的有些高,涨着通红的脸笑道,“我们宋氏一族要至我起开始飞黄腾达了。”
他的小舅子王健笑着问他倒了一杯酒,“可是户部侍郎的缺子由姐夫顶了?”
宋盔伸出五个手指,感叹道,“五万两啊,五万两啊,就那么轻易的没了。还是有些心疼的。”
宋盔二叔家儿子宋竹道,“能花钱买对一个好的官位值得,值得,我想买还没有门路呢。”
宋盔看在座的都是亲友,再加上喝多了,话如豆子般朝外倒,“唉,一不一定能顶上那个缺。毕竟陆商头上还有一位压着呢。若是朝堂上没有了那位严肃古板的谢阁老,我们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呀。”
王健道,“可不是,顽固古板,不知变通。我看朝中有许多人不喜他,若是他能下台,那该多好。”
宋盔道,“由上头那位母子撑腰,谁能动的了他?”
席散后,宋盔被扶着回去。满面春风,好不快活。
宋竹望着自家兄长走远,冷哼一声,转而朝了反方向去。
宋家大房与二房向来不合。只是端着表面的面子罢了。如今要当上户部侍郎了,还特意将自己拉来显摆一通,宋竹那个气啊,于是当即决定去告状。
他去了谢蕴家中。像谢蕴告发了宋竹贪污受贿与卖官鬻爵之事。
宋竹没有提陆商,可些蕴缺从蛛丝马迹中走到了那个收受贿赂之人是陆商。
话别后,谢蕴客客气气的将人送走。
谢宁瑶突然出现在他身后,问道,“爹?你准备做什么?”
谢蕴抚了抚女儿突然出现被吓坏了的胸脯,“不关你的事,回家睡觉去。”
谢蕴提着灯笼去了陆家。
门房看见门外站着的是谁,吓了一跳,连忙进去通禀。
陆商很快穿戴整齐出来迎接。笑的一脸和善,语气温和,“谢兄怎么想到来我这里了?快进来坐,与我喝上两杯。”
谢蕴阴沉着一张脸,进了陆府。
茶水很快被端上来,谢蕴也不饮,对周围伺候的小厮婢女道,“你们先出去吧。”
陆商继续装着和善的嘴里,语气也和善,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哈哈笑道,“谢兄使唤起别人家的奴仆可真是熟练。果然是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存在。老弟我好生羡慕。”
谢蕴猛的转头看向他,一双眼睛如同粹了冰的箭,声音也阴冷至极,“我没空在这里与你废话。我来这里是为了与你谈那五万两贿赂的事。”
短短几句话,陆商额上的汗掉了下来,他抹掉额上的汗,眼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恨,继续糊弄道,“什么五万两?……”
谢蕴猛的拍了一下桌子,他道,“宋盔喝醉酒将他如何贿赂你的事全抖落了出来。别人特意跑来向我告密。我知道,这些年你收了不少贿赂,弹劾的奏章也不少,可没有证据,谁也奈何不了你陆商,可这次的事是证据确凿的。”
陆商猛的跪在谢蕴身前,手拉着他放在膝上的手,痛哭流涕道,“我知错了,看在我们曾经的情分上,你饶我一回,日后我保证不与你作对。”
许是想起了什么,谢蕴面色柔和了很多。眼神里露出怀念,“我总是会想起我们以前。想起我们彼此击掌立下的誓言。我们初入官场那段时间是彼此最艰难的时候,我们彼此救助,报团取暖,就此挺了过来,如今身居高位,却将从前的情宜忘的一干二净了。可悲可叹。也是想起从前,想起你陆商从前是我最知心的朋友,我才特来提醒你一声,我只放过你这么一次,你将五万两还给宋盔,且日后答应我再不受贿赂,好好为百姓做事。我知你这些年贪了不少,恰逢山东大旱,你自捐出二十万两救济灾民,此事就此揭过不提。”
陆商一听二十万,身子猛的塌陷下去,嘴唇颤抖道“二十万,你是要我倾家荡产啊,我可以答应你日后不再贪污,好好为百姓做事,但让我捐二十万,我办不到。”
谢蕴将他的手甩开,脸上满是冷漠,“这些年你贪的可不止这个数吧?”说到这,他就觉得胸口有口闷气出不来了,他缓了缓,语气更冷道,“也对,我怎就忘了,陆次辅头上还有人呢?”谢蕴垂下眼睫,握在身侧的手垂成了拳,他开口道,“我希望你日后离那个人远一些。不要再做他的走狗了。”
陆商突然道,“这个办不到,别说我办不到,就是你可敢得罪他?”
谢蕴道,“我只问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陆商从地上爬了起来,抹了把眼角的泪,冷哼道,“如今也是个死,得罪了他也是个死法。你不如现在就去告发我,大不了落的个流放抄家的罪名。对了,我们全家流放前,我不会允许陆曜退了与你女儿的婚事。你家姑娘就是拖也能被我们拖死,哈哈哈,都是你这个当爹的害了她。”
谢蕴垂下眸子,掩饰住眼角的哀伤,随后叹道,“看来你是铁了心要走这一条路了。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好自为之吧。”随后转身准备想走。
陆商对着他的背影道,“谢蕴,你给老狐狸,你就别装了。你是根本没有办法将我打倒,这才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想让我退还赃款。我告诉你,只要有他在,谁也打不倒我,你就将你的好心留给那些弱小的人吧。你发布政令重新丈量土地,将地主占据的良田还给百姓。他不曾退地,你可曾找他麻烦?你也是个孬种。我陆商绝对不需要你的可怜。我们注定要做敌人。”
陆商背后之人就是宋太后的父亲淮阳侯。皇帝少时,全由太后做主国家大事,后来沈愈渐渐长大,宋太后就让儿子学着处理一些小事,但大事还是得宋太后裁决。
现在帝国最有权利之人不是徒有皇帝名的沈愈。而是宋太后,身为宋太后的父亲,那自然地位崇高。淮阳侯生有三子。个个封侯。且仗着妹妹的权势贪污受贿,圈田隐税,欺压百姓,无恶不做,谢蕴手下的御史们整日里弹劾淮阳侯与他的三个儿子,希望他们做事能收敛些。但弹劾又有什么用呢?谢蕴已经意识到只要宋太后在,他就除不掉这些人,他只是希望这么人做事不要那么过分而已。
可就这么点微小的愿望都无法实现。只要是中伤她的家人的,宋太后就将大臣们上的奏章留中不发。越是如此,他们行事越发肆无忌惮。
谢蕴知道此次陆商定是会将受贿的五万两分一半给淮阳侯,至此两位一体,谁伤害陆商,就是在打淮阳侯的脸,淮阳侯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谢蕴捏了捏眉心,回到了自己家。
怎么办?他在心底问自己。
不能再留那些祸害在朝中了。可自己的力量终究有限,他能成功将他们驱逐吗?
答案是未知的,或许他还会因此受到宋太后的不满以及厌弃。但都无所谓了,他在此刻下定了决心,要与他们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