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你成亲的时候我在战场,当我得知这个消息后,我甚至想就死在那里吧。但我最后想通了,就放下你吧。你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吴兰的丈夫死了,死在了战场,你爹亲自为我保的媒。我不能违抗,于是我娶了她,但我们俩的心都不在彼此那,她思念她死去的丈夫,我思念你。听到你和离的那一刻,她向我提了一个要求,她想回到她丈夫的老家。为他看守陵墓。我这辈子就栽在你手里了,我只有一颗心,没办法给别人了。”
胡珠推拒着李崇简,“给我滚开。”
李崇简顺势拉住她的手,身子俯下,想要亲她的角。
眼泪顺着胡珠的眼角流下,“你别逼我恨你。”
李崇简愣了一下,然后缓缓起身。
胡珠擦了把眼角的泪,苦笑道,“我如今就是京城里的笑话。别人都说当年那个为爱下嫁的胡林的小女儿,她的下场好可悲哦,被撵出乔家了。但也怪不得别人,谁让她当时有眼无珠,看不上李总督,都是活该哦。”眼泪再次喷涌而下,但她是笑着的,通红的双眼让李崇简心疼,“崇简,我后悔了,我后悔当初嫁给乔言,我后悔好多事情,但我不能告诉别人,我得憋着,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看笑话。但我也是真的害怕了,我再也不敢迈出那一步了,一个人过挺好的,你日后别来找我了。到时又是一场笑话。”
李崇简站起身,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声音带着一丝悲痛,“若是当初是我娶了你,宁死也不会与你和离。”
胡珠冷笑一声,“是的,只是那时你身在大狱吧?我身为你的夫人怕是也得陪你下大狱,到时你可凭着朝中无人可用出狱,我怕是已经随着我爹被砍头了。”
李崇简摇了摇头,“你只是不信我罢了,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我拼死也要护住你”,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簪,手速极快的簪到了胡珠的发髻上,“我走了。”
……
谢宁瑶出门时,发现身后跟了一个小尾巴。
她将人引到一个巷子里,质问道,“为何也跟着我?”
那人穿着一身破烂的衣衫,五官寡淡,人长得实在称不上俊朗,只是身高体健,为他增添了几分气质。他的眼睛不大,却十分有神,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冷淡。
“没跟着,恰巧路过。”声音沙哑粗厉,实在算不上好听。
谢宁瑶望着身后的死胡同,抱臂冷哼,“阁下是专门来爬人家墙头的。”
那人淡淡的朝前走了几步,拿起角落里一个簸箕,淡淡道,“我是来寻它的。家穷,买不起,只能捡人家不用的。”
谢宁瑶给那人让了个路,“阁下请吧。”
那人一步步朝前走,谢宁瑶一步步跟着他。
那人冷淡道,“请不要跟着我。”
谢宁瑶弯身捡起路上一颗石子,“没跟着你”,前方正巧碰见了倒霉的孟氏,她将石子朝她的后背砸去,“只是想为我小姨报仇而已。”
“啊,谁砸我,谁砸我”,孟氏回头就看见了谢宁瑶,眼中发出怨毒的光,快步走到她身旁,拉着她的衣袖道,“是不是你在背后使坏。”
谢宁瑶坦然承认,“是我。”
孟氏最近的日子实在不好过,朝中一日日的弹劾他的丈夫,且事情是因她而起,她在家中的日子十分不好过,都挤兑她,此时红着眼眶道,“小贱人。看我不打死你。”
谢宁瑶将她的手甩开,一转脸,发现刚才那人已经不见了。
孙楚寻个空隙溜了,将手中簸箕朝垃圾堆里一扔。摇身一变,又潜伏到谢宁瑶身旁。
谢宁瑶去了陆府找陆曜,却被门房告知,“谢小姐,我们少爷被老爷禁足来,这一个月都不能出去了。”
“为何?”
门房挠了挠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无奈之下,谢宁瑶只得回家。说好今天请她吃饭到。
突然她朝后一望,什么都没发现,但她有预感,小尾巴又来了。
她改变了主意,没有往府中走,而是去了奇异阁。
小尾巴果然跟来了。她从暗处走出来,一把掀掉孙楚头上的斗笠,她真是忍不住笑了,“你是不是傻?戴个斗笠我就认不得你了。”
孙楚淡淡道,“总归会发现的,不如戴上。”
突然一个醉鬼踉踉跄跄的走下楼梯,因为眼中有重影,看不清楚,差点冲撞到了谢宁瑶。
谢宁瑶看见孙楚的手下意识的摸了摸左边腰间,最后却摸了一场空。
身份明了了。锦衣卫。是谁派来的也明了了。
谢宁瑶问,“你月俸是多少?”
孙楚道,“我不知道。”
谢宁瑶微微凑近了他,在他耳边小声道,“锦衣卫。”
苏楚依旧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此刻乖乖说了实话,“五石米。”
“走吧,请我上去吃顿饭,你跟踪我,我将你吃垮,扯平了。”
两人上了奇异阁的包厢。刚坐下,谢宁瑶就问,“为何跟踪我?你跟我说实话,我就配合你的工作。”
锦衣卫向来不会将自己的任务告诉别人,但孙楚是个意外,他直截了当道,“陛下让我来监视你,不让你与陆公子有来往。”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好的配合我的工作,请谢小姐这段时间不要再去陆府找陆公子了。”
谢宁瑶紧紧盯着孙楚,“我觉得你是个很奇怪的人。”
孙楚不说话,依旧冷着一张面。好像别人说什么都与他无关一样。
这就是他的奇怪之处,他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若是想跟踪她,有一百个法子不让她知道,可她偏偏知道了。而他像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身上既没有残忍嗜杀的戾气,也没有精明能干的市侩,更没有人间烟花气。
“你叫什么名字?”
“孙楚。”
“孙楚,我将你叫来这里呢,是有件事求你帮忙办,帮我查一下全胜赌坊背后的东家是谁。”她从怀中掏出一千两银票,递给他,“这是定金,若是成了,我再付你两千两。”
上次她去找韩灵也是想让他帮这个忙。在赌坊门口看见卖妻卖子的时候,她真是无比的愤怒,恨不得当即就将这出老千害人的赌坊砸了,但她忍住了怒气,只坑了老板一万两银子。
她那日见的老板只不过是背后老板推出来的活靶子。当日她也只能做到如此程度了。黑老板一笔钱,老板知道她的身份,不会暗地里下黑手,但她不知道老板的身份,她也无法下黑手,所以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法。
孙楚将钱推回来,“我帮你,不要钱。”
谢宁瑶再次将钱推了过去,“你不要钱我不安心。”
孙楚眼睛抬起,冷眸从她脸上瞥过,“只要你答应我别再去找陆公子,我就帮你查。”
“那陆公子要是找我呢?”
孙楚道,“那就与我无关。我只管你。”
听到这句话,谢宁瑶心里咯噔一下,我只管你这句话,陆曜也对她说过,两人的声音虽然不同,语调却十分相似。
谢宁瑶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有”。
……
既王阳接连几天上书弹劾户部尚书乔言后,一则锦衣卫收集的乔言的父亲借助儿子职位之便贪污受贿十五万两的证据摆放在谢蕴的案头。
证据确凿,内阁四位成员的一致意见是抄其家,家中男丁流放,女眷充入教坊司。
内阁将此事递交给了沈愈,沈愈也同意这样办理,于是命李顺在奏章上批了红。
乔家自此没落。
乔府。
乔家众人都被锦衣卫逮捕,跪倒在地,随后一箱箱珍贵的东西从乔家抬了出来。
乔母哭天喊地的哭着,“青天大老爷,我们冤枉啊,我们是被冤枉的啊。”
她转头面向乔言,“我儿,这一切是不是胡珠那个贱妇,暗中坑害于你?”
乔言双目发寒的望着自己的双亲,双目通红,语气生寒,“你问问我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了,不要收受别人的贿赂,他从来都听不进去。”
“老爷,你糊涂呀。”
乔母哭着道,“我儿,能不能请胡珠帮帮忙?她姐夫不是内阁首辅吗?一日夫妻百日恩,她怎么也不能看你去寻死啊。”
乔言大笑两声,声音苍凉悲切,他的眼泪汹涌流下,“她自从嫁到我们家你和爹就思量着怎么拿捏她。胡家落难更是以死相逼让我休了她。如今用不着称为贱妇,用的着就是做过夫妻的恩人了。”
乔言突然对转这父母双亲的地方,头一下下的磕在地上,血汹涌流出,他道,“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摊上你们这对好父母啊。撵我妻子,毁我前程,妙啊,妙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爹娘,孩儿得谢谢你们啊。不如孩儿的这条贱命你就拿去吧。”
磕完头之后,他头发散落,狼狈不堪的坐在了地上,仰头望着刺目的阳光,痛哭起来。
这一幕让许多冷心冷情的锦衣卫唇角都带上了嘲弄。
乔父指着乔言道,“你这个不孝子,我们生你养你,供你读书,没想到你心里是如此的怨恨我们。”
乔言哭声间歇,太阳光中仿佛折射出了幻影,那是从前的自己。娇妻在旁,仕途坦荡,家庭和睦。
他喃喃道,“若是真不孝,也不至于落的个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