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瑶意识到出事了。宋竹与谢蕴的谈话她都听见了。她站在墙下,思虑了一番,开始翻墙,她想去见陆曜。虽然不知道见了他能做什么。
她潜到陆曜房间的后面,推开他的后窗户,利落的翻了进去。
可奇怪的是整间屋子灯火通明,却不见他的主人。
她小声喊了几声,“陆曜,陆曜,你在哪?”
她脑中闪过无数个画面,陆曜会从后突然跳出来捂着她的眼睛道,“宁宁,想我了?”或者从角落里突然钻出来,做过鬼脸道,“嘿嘿,吓到你了吧?”但都没有。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人。
主人到不在屋里,禁的谁的足?
她小心的潜了出去,来到陆曜的小厮长风的房间,将睡着的长风揪了起来,问道,“陆曜呢?不是被禁足了吗?怎么没在屋里。”
长风脸上先是露出惊恐的神色,随后平静下来,“少爷找乐子去了,让我别跟着他,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谢宁瑶的脸色难看极了。此时天已经黑透了,还能找乐子的场所除了妓馆就没有别处了。
“给我找套你的衣服。”谢宁瑶道。
长风苦着脸道,“谢小姐不是要去找少爷吧?到时候少爷看见你身上的衣服就会认出来是我的衣服,回来会罚我的。”
“别废话,快去找,要不然我亲自动手。”
长风只得找一身男装给谢宁瑶。
她悄悄出了府。穿过几条巷子。进了教坊司。此时教坊司前厅一个女子正穿着暴露的在表演歌舞。
身姿婀娜,体态轻盈,下方坐着的客人中有官员,有商人,还有平民百姓,他们的目光赤裸裸的盯在女子袒露的肌肤上。
谢宁瑶浑身冒冷汗。想着若是有一群这样恶心的男人这样盯着她看,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想到陆曜可能也在其中,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寻个空子上了二楼,二楼有几个女子正倚着栏杆望着下方的场景,看见她来,笑的万种风情,“公子听曲吗?”
她们柔弱无骨,她们眼波横流,可他们看着却像是没有灵魂。
谢宁瑶掏出几块赏银,“不需要,你们自去忙吧。”
“啊”,谢宁瑶身子一僵,她好像隐隐约约听到几声惨叫。
那个收了赏银的乐妓冷漠道,“这是嬷嬷再惩罚新来的不听话的妓子呢。都是这么过来的。”
那声音在很远很远处,在教坊司的角落,已经远离了人群,她慢慢朝着那块地走去。
乐妓院劝道,“莫要在往前走了。”但她无法停住脚步,因为她总觉得那里有什么在吸引着她。
她又隐隐约约听到几声惨叫。随后是一个尖刻的女子恶毒的谩骂,伴随着皮鞭的声音。
“你以为你还是尊贵的侍郎夫人?我告诉你,到了这个地界,你就称不上人了,得按我的规矩来。若是不接客,我忍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求求你放了我吧?”
竟是孟氏。
“我可没权利放了你,当初我也是这么过来的,那些皮鞭没日没夜的打了我三天,最终我还是屈服,劝你识相点,还能少受些罪,不过是舍弃些脸面罢了。”
对于那些从前高高在上的人物,让他们舍弃了自己的脸面,比死还难受。
一阵响动。
“哎呦,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孟氏寻了个空子拖着伤体跑了出来,她一抬眼,正与谢宁瑶的视线对上。
一个是偏偏贵公子,一个是只穿一层纱衣,发髻散乱,满身伤痕的乐妓。
孟氏的眼一瞬间盈满了泪水,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磕头,“求你救救我,我从前不该去招惹你小姨,对不起,全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吧。”
谢宁瑶的手突然被人拉住,“走”。陆曜扯着她往楼下走。
看见谢宁瑶走了,孟氏彻底疯了,嘶吼着,“别走,回来,杀了我也行,就给我一个痛快吧。”
她进到这里后自杀过一回,那些人看的紧,将她救了回来,她这才明白,进到这里连死都没法如意。
她嘶吼着道,“你会落的与我一样的下场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随后她想攀上阶梯,跳楼自杀。
教坊司的男丁从后将她抱了回来。
孟氏的那声嘶吼飘到了谢宁瑶的耳朵里,她只知呆傻的往前走。
陆曜将她扯到外面后,一双冷眸紧紧盯着她,“这是什么地方,你也敢来?”
谢宁瑶一把甩开他的手,不知为何,当她看到陆曜确实在此处时只觉得一股怒火从脑门升起,恨不得一把将眼前的陆曜烧死,“你凭什么管我?你又是如何会出现在这里?真是好笑一个被禁足的人竟平白出现在妓馆里,真是好大的本事。”
陆曜道,“我没在妓馆里,我回家时长风与我说了你来寻我的事,我翻墙进了你的房间,发现你不在,怕你出事,这才出来寻你,刚好寻到此处,找到了你。幸好我及时赶到,我若是迟来一会,你就会闯出滔天大祸,怎么?你还真要管一管教坊司的事?你爹都没权利插手,你能做什么?”
谢宁瑶突然弯身靠近了陆曜,闻到他身上确实没有呛人的脂粉味,这才相信。心情也好了许多。
两人朝家赶,月光将谢宁瑶的脸照的莹白如玉,也让她眼底那几丝惆怅暴露无遗,她道,“她虽然心坏了些,嘴坏了些,我讨厌极了她,但也不至于落的个如此下场。看到那样的她,我心里不是滋味。”
陆曜无奈道,“你啊,就是嘴硬心软。她落的这个下场与你无关,是乔言的父亲贪污受贿的后果。”
……
孙楚约了谢宁瑶在窄口胡同见,说是赌坊的事有了眉目。
谢宁瑶刚到窄口胡同,孙楚便也抱着剑站到她身后。孙楚正要从怀中掏出信封,突然身后传来一阵凌厉的风声。他极快的拔剑与之战在一处。
谢宁瑶看见来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陆曜……他怎么在这。
她连忙插在两人中间,阻止了两人的打斗,“都住手,都是自己人。陆曜,你怎会在此。”
陆曜收回手,站立在谢宁瑶左侧,指着孙楚道,“昨日夜里我就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们,今日我跟在你身后,果然看这小子鬼鬼祟祟的跟在你身后。”
孙楚怀中信封露出一角,他说完这些后,右手极快的将他怀中信封掏了出来,刚要展开一看,谢宁瑶一把将他手中信封拽了回来,“此事与你无关,你且回家去吧。”谢宁瑶将信封塞在自己怀中,随即离去,也不再理会身后二人。
陆曜冷着脸瞥视一眼孙楚,“锦衣卫?刚才那信中写的什么?”
孙楚没有理会陆曜,将手中剑朝剑鞘中一插,随后跃上墙,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陆曜见孙楚满足不了他的求知欲,连忙上前去追谢宁瑶,一把抓住她的手,讨好的晃了晃,“宁宁,你就告诉我怎么一回事呗?免的我平白担心你。”
陆曜曜的掌心很热,那股子温度顺着谢宁瑶的手心,仿佛将心口都熨烫的平整了。她顿了顿,将心底的那丝恍惚剔除,正待甩开他的手之际,突然一个中年妇人挎着空筐出现在巷口。
那妇人看见面前一对璧人在眼前手拉手,转头要走,但很快意识到她的家就在巷子中,低着头朝里走。
谢宁瑶脸红了红,回头瞪了陆曜一眼,眼波流转,软媚天成。
陆曜却被瞪的心花怒放,回以一个傻笑,他娘子可真好看。
两人的手连忙放开。期间妇人的空筐还撞到了陆曜的身子。
两人朝前走。
妇人见那对璧人离自己远了些,嘴里开始捣鼓什么,“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那等子事竟喜欢在外面做。奇怪,奇怪。”
奈何二人都是习武之人,听觉太好。
“应是哪家纨绔少爷。命好啊,靠着祖宗打下的基业,多是漂亮小娘子往怀里钻。”
谢宁瑶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扬起拳头就要往陆曜脸上砸。
陆曜包裹住她的拳头,委屈道,“这属实怪不得我。我是担心你,这才跟着你。而且我可以将功赎罪的。我可以帮你。”
“谢宁瑶收回自己的手,“你能帮我什么。”
刚才的一扫眼,足够陆曜捕捉到信封上的只字半语。
——淮阳侯,赌坊。
“你是不是想将赌坊查抄了?我是男子,在外行事方便先,宁宁不如将此事交于我去办。”
“你不知道淮阳侯与令尊的关系。”
陆曜沉默半晌,诚实答道,“知道。”
“事关你爹,这事你莫要插手。免得忠孝难两全”,谢宁瑶的不忍在此刻占了上风。她知自己的女子身份行事不易,但不想看见陆曜因为她,而为难。
谢宁瑶回身看陆曜,想要这个蠢货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
阳光笼罩着陆曜,他身形高大俊朗,精致的眉眼熠熠生辉,俊朗的似仙人,他垂下眼帘与她对视,语气带着一丝悲戚,“正是因为知道淮阳侯与我爹的关系,我才要管。我想斩断我爹与淮阳侯的一切联系。我想让我爹走上回头之路。我永远忘不了那个有着凌云壮志的父亲。我希望他回来。”
对上他深邃明亮的眸子的那一刻,谢宁瑶突然发现,她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陆曜继续道,“刚巧淮阳侯是岳丈新政路上的绊脚石,你想为岳丈清除障碍对不对?我们迟早是一家人,我愿与你共进退,为这大许清除掉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