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事体大,谢宁远当即进宫寻了太后商量此事。
太后脸色青白,直言后悔,“若不是哀家做了糊涂事,怎会任由陛下任性至此,惹下了大祸。接下来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哀家支持你。”
谢宁远准备做三件事。
第一便是彻底堵住这群言官的嘴,以防他们坏了事。
这个事好办,之前段峰在朝中一手遮天,喊打喊杀时,这群言官气焰便消了许多。
说明他们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谢宁远寻了钱鸣与锦衣卫帮忙。
他让锦衣卫收集这些年言官的所言所行,若其言论起到积极向上的作用,视为有功者,若其言论没有起到积极作用,反而阻碍了许多有利于百姓的措施实施,便为无功者。有功者放过,无功者一律免官。
朝中一大半言官都只会耍嘴皮子功夫,但做事不能冒进,谢宁远先是抓住几个言官典型,罢了他们的官,若要闹者,便交由钱鸣处置。
朝中一言官付海见王阳郑芳等人被罢了官,竟大闹金銮殿,直言如何大许有妖人霍乱朝纲,今日定要血溅金銮殿,来劝诫太后,陛下及各位群臣。
他所指的妖人自然便是谢宁远了。
付海的所作所为自然引起了一场骚乱,不满谢宁远当首辅者又纷纷起来闹事,上书太后,罢免谢宁远。
其中闹的最凶的还是言官团体,因他们的利益已经切实遭到了迫害。
谢宁远静静看着这场闹剧,不动也不说话。
付海突然朝他扑了过来,伸手抓上他的脸,“你这个瘸腿妖人,给我滚出去大殿。你们老谢家全是无能鼠辈,欲被人杀之而后快。”
谢宁远单手抓住他的手,身子不动,只一个巧劲,便把他摔到了地上。
太后道,“来人呐,付海大闹金銮殿,失德至此,不配为官,即刻打入刑部大牢。”
立即便进来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揪着付海走了出去。
付海大骂道,“太后被妖人蛊惑,是非不分,臣恳求陛下出来主政。”
大殿回荡着付海的声音。可平日里与他站在一处的官僚们,却安静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他们生怕这场祸事波及到自己,使自己也丢了官呐。
自从太后拿付海开刀,震慑了朝臣后,朝中言官的气焰便消了下去,声音也小了许多。
谢宁远要做的第二件事便是为谢蕴翻案。
他绝不是以权谋私,利用职权为自己父亲翻案,他真正的用意是为韩灵正名。
蜀地多山,赵吉春回辽东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他怕等不及赵吉春回辽东,大金便会发难,到时能镇守辽东的,只有韩灵。
他必须为韩灵正名,以全辽东人心。
朝中意见小了许多,再加上谢蕴在民间得人心,他谋反的罪名很快便会洗刷掉。
谢宁远特意让锦衣卫散播消息,告诉世人当日里刺杀谢蕴者绝非韩灵。
当韩灵被正名的那一刻,辽东将士们有些懵,当初他们都看不见韩灵,认为这个一个靠蛊惑圣上谋得封疆大吏的一个奸臣。
韩灵在辽东的日子实在不好过,人人看他不顺眼,大到赵吉春心腹要刺杀于他,小到吃饭的碗里时常会出现蚯蚓沙土等物。
这些将士们平日里因为恨对韩灵做下恶事的,这下反而对他产生了一丝愧疚之心。
韩灵何许人也,直觉敏锐,谢宁远着急为他正名加上手上张意收集的情报,他当即便明白要出大事了。
张意从前乃谢蕴安插在洪满身边的棋子,当日谢蕴派韩灵镇守辽东时,便给张意通过信,是以张意是十分支持韩灵的。
当夜韩灵便带着张意去寻了徐龙五兄弟,让他五个兄弟帮他一个忙。
徐龙首先拒绝,“这忙我不帮,你让我伪造一封赵督师的信,信中写名要将士们信服你,跟从你,你想得美。赵督师已经奉命回了辽东,待他回到辽东,你便滚回京城吧。”
其他四兄弟俱是跟徐龙一样的态度。
但在张意的劝说下,徐龙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才同意了。
是以徐龙几人假传赵吉春书信,告知众将士韩灵乃赵督师亲选的继承人,众位当信服他,如同信服自己一般。
徐龙兄弟几个做下这事后,觉得对不起赵吉春,当下便给赵吉春写了一封信。
赵吉春还未回到辽东之时,大金果然发难,赵家所有人都笼罩在阴霾之中,生怕自己回家之时,便是家园沦陷之时。
唯有赵吉春手拿徐龙兄弟几个的书信,笑道,“放心吧。辽东保的住。”
莫了再感叹一句,“谢老兄着实会用人啊。”
谢宁远要做的第三件事,便是亲送谢宁瑶和亲。
蒙古离京城不远。谢宁远派使者带去的国书上同意和亲,但前提必须是鸿炎亲自来京城接谢宁瑶。
对于和亲之事,鸿炎本就没有多少诚意,他只是想借此安大许的心,已为自己争取足够多的时间与大金进行联合。和亲人选历朝历代都是本国公主,可鸿炎对什么未见过面的公主不感兴趣。
他只对谢宁瑶感兴趣。对这个曾经差一点便杀了他的人感兴趣。因此在蒙古贵族要求鸿炎向大许长公主求娶时,他一概不理,独自决定要娶当时已经算没落了的谢家女。
当收到大许同意和亲的国书时,鸿炎得意的笑了,他的目的达成了,但若要他去大许京城接谢宁瑶,那是万万不能的,且不论大许和亲的目的是什么,他也不能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他回了一封国书,交给使者,随即便也不管使者去留,在帐中大宴群臣,与群臣大醉了三天。
鸿炎不愿来京接谢宁瑶,谢宁瑶便只能独自北上。
朝中群臣对于谢宁瑶和亲之事,持不赞同态度。百姓对于谢宁瑶将要去蒙古和亲之事,也不甚理解。她出城之时只廖廖几人相送而已。
送亲的仪仗队翻越了长城,京城在谢宁瑶眼中便越来越小了。入目可见的是连绵无际的草地,成千上万只羊群。
仪仗队鲜艳的红隐在漫无边际的碧绿草地上,竟也被衬的失了颜色。
谢宁瑶着一身红色嫁衣,凤冠霞帔,妆容精致,眼角眉梢比以往更添三分风情。她端坐在马车里,正想着事情,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拨动了马车的帘子。
柔和的光从那一点点被拉开的帘子里透了出来。
那手……是他,谢宁瑶屏住呼吸,待帘子完全被打开之际,她面带微笑,急切的唤出口,“陆曜。”
接着她果真看到陆曜站在前方光影处,正含笑望着她。
他真的回来了。谢宁瑶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的脸,却扑了个空,站在前方的碧落见自家小姐神情恍惚,连忙伸手抓住她的手,在碧落的手抓住她手的那一刻,眼前那团模糊的光影彻底碎了。
哪里有陆曜?不过是她的幻想罢了。
碧落听见了刚才谢宁瑶口中喊的话,知道她在想什么,可不敢提她的伤心事,便转移话题道,“小姐可是饿了,我去为你准备些饭食。”
“我不饿。只是有些困了,我先睡一会。”说罢,她把帘子放下,腰倚靠在车壁上。
是了,他怎会这么快回来呢?
他如今到哪了呢?
陆曜正漂泊在无边无际的海上,日日与腥咸的海风为伴。他手中拿着卢因画的地图,想要找到海外之国,大海没有边界,他心中亦没底,只是不停的往前行着,行着。
谢宁瑶正坐在马车中昏昏欲睡,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马啼声,她微微掀起帘子,果真看到一行数十人骑马前来。
离的近了,谢宁瑶便看清了。
那打马走在最前方的人不正是鸿炎吗?
鸿炎勒马停在谢宁瑶的马车前,用手中大刀挑起车帘子,见马车中坐的果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当即便大笑出声,“可敦,本大汗亲自来接你了。”
他刀鞘往前伸了伸,“抓住刀柄,本大汗带你骑马先行回王帐。这破马车得跑到什么时候。”
谢宁瑶伸手将刀鞘打到一边,冷漠道,“不想坐,硌得慌。”
鸿炎面色变了,刀鞘将帘子拉的更开了些,一双眼睛鹰一样的盯着她,“你看看如今自己在什么地界?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天,若你不听话,我自有法子整你。”
说罢他竟收回刀,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刀放入马背上,他则大步跨上了马车。
碧落知小姐讨厌这蒙古可汗,见他竟大着胆子上了小姐的车,壮着胆子上前道,“我等还未到王帐,可汗如此行事不妥。还是等……等到了王帐再来见……见我家姑娘吧。”
鸿炎阴醫的眼神落在碧落身上,竟一抬手将她举了起来,碧落抱着鸿炎胳膊大叫起来,“啊,啊,啊,放开我。”
鸿炎另一只手指着他的一个随行侍从,侍从纵马前来,鸿炎将碧落递给他,“碍事的家伙,由你带回王帐,一路上想怎么折磨都行,留条命。要不然可敦会心疼的。”
听着这些话,谢宁瑶忍无可忍,掀开马车钻了出来,跳下马车,趁那侍从未反应过来之际,右手狠狠朝他劈了过去,同时左手将他怀中碧落抢了过来,因侍从没有防备,被她得手。
待他抱着脖子反应过来时,怀中已经无人了。
鸿炎在一旁笑道,“你们几个可不要小看可敦,可敦的武功兴许不在你们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