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管理京城治安,若百姓信服顺天府,那顺天府的差事便好干的多,郑白逾越之举,无疑是给顺天府抹了黑。
“本王知郑都督定不会莽撞行事,顶着顺天府的名义打刘柠定是有原由,所以本王并未在朝堂之上公开参你一本,而是想问你要个解释。”
郑白是个粗人,行军打仗行,诡辩却不行,想了半天,只得半跪在沈琦面前,梗着脖子道,“刘柠那小子实在恼人,仗着自己有个位高权重的爹,不将大许律法放在眼里,日日纵马招摇过市,甚至私下里议论陛下与……谢姑娘之事”。
郑白将话题扯到陛下与谢宁瑶身上,便是想让东亲王投鼠忌器,不再追问。
京城中谁人不知,这个时日陛下与东亲王关系出现了隔阂?
沈琦听见郑白说皇兄与谢宁瑶之事,面色微变,,“他议论了什么?可否与本王说说?”
郑白便简单将谢宁瑶沦落为教坊司为妓之事说了出来,且说今日是那谢宁瑶在一楼大堂公开跳舞之事。
这事沈琦知道的门清,可戏得演下去。且在未见郑白前,沈琦根本未想明白该如何按照谢宁瑶的想法将这郑白带到教坊司里去。
岂料刚见面,郑白便把把柄交到了自己手上。
这便是武将比文人好骗的原因吧。
沈琦像是站不住了,一副受了重大打击的样子,一把拽住了郑白的胳膊,咬牙切齿道,“竟有此事?”
郑白不明所以,问道,“王爷,您这是怎的了?”
“你们只知皇兄喜欢谢宁瑶,却不知本王亦是。”
许是知道了了不得的事,郑白一时未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东亲王说了什么。
“本王从未入过教坊,不知郑都督可否陪本王去一趟。”
郑白立即拒绝。
沈琦却摆出不怒自威的表情来,“若不满足本王这个要求,那明日朝会,本王是参你还是不参呢?本朝对官员的律法更加严苛,一点小罪便得让你扒层皮下来,郑都督考虑清楚了。”
郑白思虑几番后,还是决定与沈琦来教坊。
……
舞乐奏起,堂下男子立马喝起彩来,叫嚷着,“跳舞之人呢?快出来啊。”
谢宁瑶临上台前,妈妈抓住她的手小心告诫道,“盈月啊,你看看这堂下的人,可都是为了看你来的,你可不能让他们失望,好好跳,妈妈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几日谢宁瑶在楼里安分守己的,真是让妈妈放下了心,以为她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来。
谢宁瑶千呼万唤始上台后,妈妈还满意的对身边的云荷道,“瞧瞧,再烈性的人到了咱这里,都得老实听话。盈月真是我的宝贝,她未来之前,楼里可没有这么多人,全都是钱呀。嘻嘻。”
几段红绸从楼里的天花板一直垂下来,谢宁瑶抓住其中一束,穿着一身白衣,从天而降,恍如神女,堂内的气氛一时达到了顶点。
宾客掏出怀中金银朝台上砸去。
谢宁瑶在空中轻舞,视线却若有若无的定在看台上。
突然,宾客席中有一人的视线直直与她对上,她望着那人的脸,心跳骤停,目瞪口呆,差点一个失误从红绸上掉下来。
谢宁瑶深呼吸一口气,极力稳住心神。
只是脑海中不禁有一个疑问,鸿炎怎会出现在这里?
营帐中陆曜将匕首插进鸿炎胸前的一幕,涌上心头。谢宁瑶有些遗憾,许那次是第一次杀了没了准头。
只是她也顾不得鸿炎了。
“好,好,好。真乃神人也,对的起花魁之名了。”
“比之我的牡丹美多了,妙哉,妙哉。”
郑白歪头与沈琦说着话,“王爷,这便是你的心上人?”
咔,一柄利剑猛的穿透郑白的脖颈,头还保持着向沈琦歪曲的姿势。
鲜血喷涌而出,溅在谢宁瑶白色的纱裙上。触目惊心。
“啊”,人群中爆发出惊吓声。
“花魁杀人了。”
“快跑啊。”
沈琦转头望向持剑的谢宁瑶,又转头望了一眼已经没有生机的郑白,身形微晃,目光凝滞,一瞬间以为自己在梦中,仿佛梦醒了,眼前这么恐怖的事便会消失了。
他用手握住谢宁瑶的手腕,眼眶通红,“谢姐姐,你没告诉我你的计划是这个。要不然我不会帮你的。你公然杀害朝中一品大员,会死的。”
谢宁瑶抽出手中短剑,回以艳丽一笑,“我知道。”所以不告诉你。
沈琦立马站起身,半拥着谢宁瑶的身子,坚定道,“谢姐姐,跟我走,我保护你。不让他们找到你。不让他们伤害你。”
谢宁瑶将沈琦的身子甩开,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朝外推去,而自己则逆着人潮则坊内走去,沈琦想抓住她,却被一拥而出的人群撞的离她越来越远。
沈琦突然想到郑白问他的最后一句话,“她便是你喜欢的女子吗?”
是啊,他终于想明白,自己为什么时常想念她,为什么总想见她,可想明白之后,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以为,唯一一个知道他心事的人片刻前被他喜欢的人亲手杀了。
他的心意或许再也无法说出口了。
刘柠也顾不得身上痛,满面惊骇的模样,紧紧抓住小厮的手,逃了出去。
待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刘柠晃晃脑子,还是无法将脑子里谢宁瑶杀人那一幕给晃出去,他心有戚戚的对身边的小厮道,“以后记住,若是少爷我犯贱,想惹谢宁瑶,一定要及时拉住我。”他牙齿打了两下颤,才将剩余的话说完,“她真的会杀人的。”
谢宁瑶不知道自己的下场是什么,但她不怕,她提起裙摆往二楼跑去,因为她刚刚看见鸿炎便是朝这个方向跑的。
鸿炎站在二楼最深处,一双眼睛带有侵略的望着她,眼中笑意很深,谢宁瑶看见他抬起双手为她无声鼓起巴掌来,又做了一个她看不懂的手势。
后来谢宁瑶才明白,那个手势的意思是,又再见了,我最可敬的对手。
蒙古首领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大许,怎么也让人想不通,谢宁瑶所幸不想了,只想着近他的身,再杀他一回。
鸿炎死,蒙古必会内乱,便数十年不会侵扰大许边境了。
那头的鸿炎也挑衅的对她招了招手。
眼看便要追到鸿炎,斜里突然有只手将她拽到了一侧屋内。
沈愈未等她反应过来,狠狠攥住她的脖颈,痛骂起她来,“谢宁瑶,你真是好样的,朕在等你回心转意啊,一直等,一直等,你到好,在教坊司内也能给朕惹出这么大的事来。你想死吗?”
沈愈几乎是咆哮出声,“你他妈的真的想死吗?既然想死,你爹被斩首那日,你怎么不随了他去?”
谢宁瑶将沈愈的狠狠手挣开,只觉自己的忍耐到了极限,瞪着他,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之时,扬手狠狠给了沈愈一个巴掌,“你还有脸提我爹?沈愈,我告诉你,做人不能欺人太甚。”
一旁的曹祥立马尖叫出声,冲到谢宁瑶面前,指着她愤怒。道,“你竟敢打皇上,这可是杀头之罪。”
谢宁瑶将他碍眼的身子推到一边,冷笑道,“犯再大的罪也只有一条命可赔,我又怕什么。”
曹祥道,“陛下待你如此好,你处处忤逆他,甚至以下乱上,你真该死,该死。”
谢宁瑶不想搭理他了。沈愈对她好?若不是他所谓的好,自己又怎会落的这个地步。
见谢宁瑶要走,曹操急忙想拦,“陛下还未让你走。你这般任性,可是未想过你那还在牢中待着的哥哥?”
“我哥?呵,你们刚将他抓到大牢,便对他用重刑,谁知我哥现在是死是活?我早看明白了,你们想杀谁便杀谁,又怎会因为我放过一人,我没那么重要。”
见她还想走,曹祥要拦。沈愈怒道,“让她走,她会后悔的。”
谢宁瑶出去后,鸿炎已经不见了踪影。她跺了跺脚,暗道沈愈碍事。
钱鸣带着刑部差役很快赶到现场,勘测了一会郑白的尸体后,审讯了楼内几个目击者后,便上楼来抓谢宁瑶了。
谢宁瑶伸出双手,钱鸣亲自将枷锁带在她的脖子上,“侄女……唉。”钱鸣想说什么,却只以一声叹息结束。
谢宁瑶第一次感受到坐囚车的滋味。摇摇晃晃中,仿佛能让人想起所有悲伤的事。
钱鸣走在她身侧,轻声问道,“那郑白可是段锋之人。”
谢宁瑶有些惊讶,钱鸣竟会知道段锋,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爹临行前,与我细说过段锋之事。只是伯伯没用,未能帮到你爹爹,惭愧至极啊。”
“没人能救的了我爹,侄女懂的。”
钱鸣了然于心道,“孩子,伯伯见你满面愁苦,可是担心下一步该如何走?”
谢宁瑶晃了晃身上的枷锁,笑道,“钱伯伯,如今侄女便是想做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了。接下来便只能看上天造化了。”她抬头望着囚车外的太阳,她赌这朗朗乾坤下,上天会还他们一个太平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