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他觉得这案子有蹊跷?我可听父亲说了,人证物证齐全,秦举人自己也认了罪。”
“有人向他哭诉……”
“谁?外室梅娘?”
“梅娘被收监了。”
“收监了?京兆府衙?”樊依敏没听父亲提过这事,想来不是他做的。
“对。”
“既然在京兆府衙,你们定然是见不到的。哭诉的人也就不会是她。”樊依敏略一想,问,“她的仆从?她一个女子用的了多少仆从,顶多一个丫头一个婆子。”
“她的确有两名仆从。”
“我想婆子年纪大了,做事瞻前顾后,不会为着一个相识不久的主子出面,哭诉的定然是那小丫头吧,估计还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小丫头。”
“小翠才十岁。”刘景屏皱着眉说。
“一个十岁小姑娘的话,你们也信?”
“她就在现场,说不是秦举人动的手,而是陈八爷身边的一个长随推了秦举人一把,秦举人才刺中了陈八爷。”
“要有人推了,秦举人会不提?”
听樊依敏这样说,刘景屏并没有恍然,反倒面有难色。
“你们觉得我父亲屈打成招?”樊依敏面色一沉,“是你一个人这样以为,还是田举人说的?”
“樊小姐息怒,我们只是怀疑事情有蹊跷。”
“单凭一个小丫头的说辞,你们就觉得我父亲查案有蹊跷?”
“谁让死的那位是陈八爷,陈家人最护短了。去年为了让外嫁女顺利和离,他们把姑爷一家安上了流放的罪名。”
“什么叫安罪名?证据确凿,马家人就该被流放。而且陈氏难道不该和离吗?她一名门出身的贵女,就该受折辱被小妾欺上门?因你们这些男子是非不分,她如今才不得不在庵堂清修,我倒要看看你们这样的人家以后是怎么对付女儿姐妹的!”
刘景屏被骂得不敢吭声。
樊依敏自己骂完了心气也顺了,知道要顾着大局,淡淡缓和了神色。
“你们若不信,我可以想办法让你们去大牢见秦举人一面,让他跟小翠对质。”
“小翠失踪了。”刘景屏小声说,也不提见面一事。
坊间对樊家刑讯本事向来有许多传说,其中就有不见伤口逼供的手段,听说能折磨人于无形,就连太医都查不出来。
这话刘景屏自然不好当着樊依敏的面说。他与田正安相识不久,田正安为了秦世嵋的事求到了他这里,他为了稳住他让他安心科举应了下来,正好又撞见樊依敏行踪诡异,才想从她那里入手帮一帮秦世嵋。现在听她这样说,秦世嵋的案子并无可疑,但田正安定然不信。
田正安和秦世嵋都是济南人,田家是当地的大族,跟孔家世代姻亲。
秦世嵋与田正安一族弟是同窗,与田正安算是相识于微时。田家向来会接济一些有前途的读书人,秦世嵋就是其中之一,田正安与秦世嵋算是相交多年的好友。
田正安最开始知道秦世嵋与梅娘来往并没有出言相劝,反倒觉得读书人添一桩风流韵事无伤大雅。
他们这些举人若有幸今科得中,得去各衙门拉关系谋取官职,京中各衙长官大多喜欢风雅之士,有风流之名比寂寂无名好。秦世嵋以前在济南只知道苦读不怎么开窍,如今难得有入他眼的,田正安也不好拦着。他也猜到梅娘是别人的外室,就是没想到对方气性这么大会打上门来。
出事那天,他跟同住的几位举人去参加酒会,回来喝得醉醺醺的,顾不上去问秦世嵋的下落,第二天听说他被收监,他们才知道事情严重。
找了几天关系,田正安没找到救秦世嵋的法子,反倒听说了许多樊诤言断案严苛的传闻。他托到刘景屏这里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并没有抱太多指望,也不知道刘景屏跟樊依敏说上了话。
樊依敏还想细问小翠失踪一事,就听得外面朝露大声通传。
“小姐,王二小姐、李小姐来寻你说话。”
她的声音刚落,大门就被推开了,樊依敏嘴角微扬,顺手就把杯中的残茶泼向门口,正好泼到两人身上。
“呸,谁呀!”
“这泼的是什么?”
“哎呀,对不住,正好想换盏茶,没想到你们这么快进来。”樊依敏笑眯眯地说。
“好你个樊大娘,敢泼我!”王二小姐气恼说道。
“怎么,你还想跟我打一架不成?”樊依敏不紧不慢地起身,缓缓卷了袖子。
王二小姐语塞,虽说她才是武官家的小姐,但她自认打不过樊依敏,也不想在外面跟她打架,传出去她的婚事就更不好找了。
李小姐也扯了扯她的袖子,上前好声道:“我们不过是许久没见着你,过来找你说说话,你怎么见面就说打架,是不是不欢迎我们?还是怕我们坏了你的好事?”
“你倒有自知之明知道不受欢迎。”
樊依敏戏谑地说完,李小姐脸色都变了。
“你……”
“至于好事……听说你的好事将近,那位行三还是行四的表哥可知情?”
李小姐与她的一位表哥自小青梅竹马关系甚笃,可惜她被父亲酒后许给了同袍之子,年底就要成亲了。
“你胡说什么?谁跟你说的?”
“咱们也来往好几年了,有些事我多少听过几句。本来时间长了,我都已经忘了,可这会儿一见着你,我便又想了起来。你可缺传递消息的人,若想让我帮忙,尽管开口就是。我如今的风评也就这样,不怕多加一两件事。”
李小姐咬了咬唇,恨不得上前撕了她的嘴。
正好大堂中锣鼓声响,樊依敏也没了跟她们斗嘴的心思。
“开场锣响了,我就不送了。”
“哼,消受不起。”
王二小姐一甩袖子,拉着李小姐就走,两人得回去对一对,看看樊依敏还知道些什么。
“樊小姐的旧友还真的是随性。”刘景屏有些尴尬地感叹。
“你年纪也不算小了,莫被那些妮子的皮相骗了,私底下不见得比我文静。只是她们力弱擅忍,不会像我这般把脾气摊出来。”
“还是直率些的人值得深交。”
“人人都这般想。”樊依敏轻笑,掩去目中的讽意,“听曲吧,别白费了这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