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圣女果一盘

方文澧已经回来了,正在前厅查阅文书。

家丁跑进来说“二爷回来了”,方文澧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可是,眼前的黑影半天没动,方文澧抬起头问道:“还有事?”

“那个……二爷还带了个姑娘……”家丁话音刚落,方文澧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

放下手中的文书,方文澧激动地搓搓双手,“我去看看……”绕过家丁就往厅外走,正巧和方文洲在门口遇了个正着,兄弟俩还差点撞在一起。

“哥哥。”方文洲后退了一小步,赶紧施礼。

“小洲,听说你带姑娘回来了?”方文澧的心思根本不在打招呼上面,他只想看看那个姑娘的样子。

正说着,方文澧果然看他身后站着一个娇俏的姑娘。

只是,这位娇俏的姑娘,此刻却是灰头土脸的。因为出汗,头发一缕一缕黏在了脸颊旁,胭脂也花了,香汗淋漓。只有走路的时候,还带着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方大人……”

“干嘛?”方文洲说道。

“怎么啦,姑娘?”方文澧也以为在叫自己,跟着答复了一句。答复完了,才意识到乔画楼应该不是在叫自己。为了缓解自己的尴尬,方文澧拍了一下方文洲:“你那么凶干什么?吓到人家姑娘了。”

方文洲看了一眼乔画楼,怎么看都不像是被吓到了。

“两位方大人,我想问一下,你把我掳到你府上来,是什么意思啊?”乔画楼索性改了称呼,扒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能不能让我沐个浴更个衣啊?”

天色渐渐暗沉,黑暗笼罩在院子上空,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味道,乔画楼觉得身上黏腻腻的。

“掳到府上?”方文澧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歪头看着方文洲,“你小子干什么了?”

“什么叫掳?要不是我带你到府上,你今晚要被关在大牢里了!”方文洲没好气地说了一句。

“等会儿!方文洲,你老实交代,你到底干什么啦!”方文澧瞪着方文洲,他比方文洲矮了半头,气势上却一点不输。

“汉白玉!”方文洲吐出三个字。

“啥?”方文澧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汉白玉,貔貅,红眼睛。”方文洲靠近一步,又说了几个关键词。

方文澧吃惊地张开嘴巴,盯着方文洲。

又转身看着乔画楼。

“来人,快带这位姑娘去沐浴更衣,然后安置在西苑的雅兰阁。”方文澧迅速安排道,西苑是方文洲的院子,里面婆子婢女一应俱全。

“谢谢这位方大人。”乔画楼乖巧地冲着方文澧施礼,然后朝方文洲吐了一下舌头。

跟着婆子往西苑走,“哼!”走到方文洲身边还狠狠地撞了他一下。

方文洲没有防备,被撞了一个趔趄,乔画楼顺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只有硬邦邦的肌肉。

“身材不错!”乔画楼踮起脚尖,在方文洲的耳边轻轻说道。说完,跟着婆子走了,脚步声都轻快了很多。

从方文澧的位置来看,还以为乔画楼亲了方文洲一下。

方文洲愣住了,虽然他常年混迹市井,但也没想到乔画楼这么胆大,竟然光天化日,不,乌云密布之下,就调戏他。

心中一口闷气没处发,方文洲的手抚触在腰间,原地打转。

突然,一声闷雷,惊了一下屋檐下的鸟儿。紧接着“哗啦”一声,暴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天气一下子凉快了许多,也带走了方文洲心中的烦闷。

方文澧拉着方文洲往偏厅走去,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到底是什么什么情况,我现在怎么一头雾水?难道她就是方士说的那个姑娘?”方文澧坐在座位上,盯着方文洲。

方文洲点点头,夹起一块他喜欢吃的红烧排骨。

“那你什么打算?怎么还给人家姑娘关大牢里去了?”方文澧问道。

方文洲把下午发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跟哥哥讲了一遍,“不知道她说的是真假,所以才要关起来。”

“那怎么又给带回来了?”

“我想着万一她懂点什么,可以给娘看一看。”

“所以你又相信她了?”

“放在眼皮底下不是更保险?”方文洲挑挑眉,“大嫂还没有回来么?下这么大雨你不去接?”

“她跟着岳母去礼佛了,近几日不回来。”方文澧说道。

“大嫂真是体贴贤惠,去哪里都说得这么清楚。”方文洲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他晚上用膳本就不多。

“我们都老夫老妻了,每天能聊得就那么多。倒是你,不管怎么样,跟乔姑娘搞好关系。等一会儿送点吃的过去,让乔姑娘好好休息一下。如果乔姑娘真的能救娘,她可就是你未来的娘子了。”

“哥,我觉得你想多了,要是能救母亲,干嘛非要娶她?”方文洲牛脾气上来,面色不善。

“行行行,你自己看着办。”方文澧也懒得管他,“反正她人在西苑,你自己决定。”

“我去跟她聊聊。”

“哎,你温柔点,别吓到人家姑娘。”方文澧提醒他。

方文洲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往西苑走去。

雅兰阁在方文洲住得敬亭轩旁边,两层的小阁楼。说是阁楼,其实是个赏月的凉亭,方文洲很喜欢在这里,尤其是盛夏的傍晚,微风吹着,格外舒服。

今夜因为乔画楼的到来,这里让给了她。婆子把西苑的大婢女翠柳派来照顾她,乔画楼怕黑,特意让翠柳多给她点了几根蜡烛。

此刻,已经沐浴更衣的乔画楼坐在二楼凉亭里看书,是京城名家浪浪笙的最新话本《论袁二爷的不要脸程度》。说是袁二爷,明眼人都知道,原型就是方家二爷方文洲。

乔画楼看得津津有味,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方文洲会允许浪浪笙把他当做原型,也不知道这些故事几分真几分假。不过,不得不承认,浪浪笙的文笔是真的好。他将笔下的袁二爷描写得惟妙惟肖,生动不已。

“哈哈哈,这个袁二爷是个傻子么?”乔画楼跟旁边的翠柳说道,看见她在旁边扇着扇子,接着跟了句,“哎,翠柳你坐下呀。别扇了,外面那么大雨,不热。快来,歇会儿。”

“姑娘,这不合适。”翠柳恭敬地说道。

“有啥不合适的,方家收留了我,我就是个客人。不用按照你们主人家的那套规矩。”乔画楼摆摆手,“这个话本你看了不,这个袁二爷也太傻了。”

翠柳没敢说话,因为这本书在府中是禁书。没想到千防万防,乔画楼自己带了本书进来。

看见翠柳没有理她,乔画楼拿了一颗圣女果塞在嘴里,趴在那里继续看书。两只白嫩的小脚晃呀晃,脚上的铃铛响个不停。

方文洲来得时候,看见这一幕。

“二爷!”翠柳叫道,也是为了给乔画楼提个醒。

听见响动,乔画楼回过头。方文洲还是冷着脸,只不过眉头已经舒展开来。

“你先下去吧。”方文洲打发走了翠柳,坐在乔画楼对面。

乔画楼一看见他,心里就发憷。赶紧乖乖起身,盘腿坐在软塌上,把一双白嫩嫩的小脚藏了起来。

方文洲收回视线,正襟危坐。

“吃饱了么?”

“你每天都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么?”乔画楼没有正面回答,“你为啥不能像袁二爷一样,每天乐呵呵的?”

正好来送水的翠柳手抖了一下。

毕竟有求于人,方文洲舌尖顶住上牙床,忍住没有回怼乔画楼。“乔姑娘,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你这是商量事情的态度么?”乔画楼故作态度地又拿了一颗圣女果塞进嘴里。

“那你想怎么商量?”方文洲看着她得意的样子,有一种想要扑上去捂住她笑脸的冲动。

“不如二爷先来说说你想商量什么?”乔画楼发憷归发憷,嘴上可从来不服软,她已经跟着家丁的称呼,改口叫二爷,“本姑娘再根据二爷的事情,想个合理的商量办法。”

“我想娶你。”方文洲说了四个字。

“嗯,挺好的。啥?你要娶谁?”乔画楼大吃一惊,差点咬了舌头,“二爷,这是你折磨人的新方法么?”

“本大人折磨人需要用这种方法么?直接上刑具不好么?”方文洲嗤笑了一声。

“那你想要干什么?”乔画楼戒备地看着他。

“我娘病了,需要喜事来冲喜。”方文洲说道。

“那为什么是我?”

“因为……”冲喜这件事说出来,方文洲已经觉得荒唐不已了,如果还要把方士的话继续复述一遍,方文洲实在是张不开口。

“因为我有玉坠?”乔画楼直接切入正题。

“你知道?”方文洲大吃一惊。

“从二爷见到我第一面开始的各种反常行为,大概猜到一二。”乔画楼无所谓他的表情,“老夫人是什么病?”

“没有查出任何原因。”

“走,去看看。”乔画楼伸出白嫩的小脚,光脚穿上绣鞋。红色的绣鞋将雪白的小脚映衬的更加白嫩。

方文洲咽了一口唾液。

“往哪儿看呢?”乔画楼睨了他一眼,“带路啊。”

因为有求于人,方文洲没有再说话。

翠柳拿了伞递给乔画楼,乔画楼没接,“给你家二爷啊,给我干嘛。”

方文洲也没接,看着衣着单薄的乔画楼,跟翠柳说,“算了,我们去绕回廊。”绕回廊虽然远一点,但是可以防雨。

方秦氏住得葳蕤楼在东院和西苑的中间,为了老太太到儿子们的院子里方便,便各建了一条回廊。回廊的两边摆着老太太最喜欢的红鹤兰,一眼望去红红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