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人!”六子虽然极不情愿,但从官阶上来看,方文洲的位置比他高。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
周围的百姓一听楼上站得是位方大人,纷纷议论不已。不过议论的不是被叫大人这件事,而是方二爷的坊间趣事。
方文洲早就习惯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是?”方文洲眯眼看着六子,假装不认识他。
“捕快六子。”
“哦?府衙里的?既是如此,这个案子刑部就接管了。”方文洲邪魅一笑,“直接抬到刑部去吧。”
六子盯着方文洲看了半天,思考着是要和他翻脸,还是顺着他的意思。
两个男人正对峙着,环佩叮当,传来一阵银铃声。
“如此简单的案子,哪里都不需要送了吧。”女子的声音清脆,从人群中款款走出来。
方文洲看见她的第一眼,脑海中涌现出一个词,虞美人。
女子用面纱遮住半张脸,只留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盯着方文洲。身材高挑,四肢匀称,手脚处均挂着铃铛,刚才的响动应该是她行走的时候传来的。
“你知道原因?”六子问道,他宁愿把破案的机会留给这位姑娘,都不愿意留给方文洲那个大纨绔。
“当然知道,原因太简单了。偷了我的汉白玉,中毒而亡。”女子一指地上的玉,“就是那块,貔貅模样,眼睛通红。”
偷块玉坠就能中毒身亡?六子表示怀疑。围观的百姓也在窃窃私语,讨论这个美丽的女人话中几分真,几分假。
“我这玉可不是普通的玉,觊觎它的人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女子说话没有任何口音,但方文洲感觉她并不是京城人士。
因为京城的女子不会露出脚踝,也不会带着铃铛这般招摇过市。
招摇过市?这不是自己的专属形容词么,方文洲笑了一下,上下打量着楼下的女人。
“姑娘芳名啊?”方文洲语气轻佻,眼神勾人。
女子没有理他,俯身从地上捡起那块玉,对着六子说:“我师父得到这块玉后,转赠给了我。这貔貅眼睛处涂着剧毒。此人晨间与我相遇,偷走我的玉坠。”
方文洲皱皱眉,这京城中敢不理自己的,这女子是第二人,第一人就是他心中的那个姑娘。
“这……这是否过于狠毒啊?”人群中有胆子大的人惊呼一声,“就算他偷你玉坠,也不应该置人于死地啊。”
此话一出,人群中议论纷纷。
方文洲幸灾乐祸地看着她,想知道她怎么解释。
“大哥,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您可知这白玉价值几何?”女子耐心地说道。
“那……那既然有价值,你便不带出来就好,把它藏起来,何须要害人如此啊。”大哥义正言辞,旁边的老妇推了他一下。
“这位是大嫂子吧。这样美的大嫂子,大哥您是藏起来还是带出来啊?”女子抬了一下手,轻轻拉起老妇的手,“大嫂子您说呢?”
“就是就是,越美的东西越要带出来展示。”老妇开心不已,一下子就和女子站在了统一战线。
“你不是东西,哦,不对,你是东西,不是……”大哥跟着在旁边说了几句,人群中发起一阵哄笑。
“我的玉坠,我觉得好看要带出来。结果他不知其中的门道,还自作主张偷我的玉坠,不小心自己摸了貔貅的眼睛,还放入口中,这岂能怪我呀……”女子虽然在和六子说话,眼神却时不时看向方文洲。
“可……若旁人误触碰了你这玉坠?”六子还是不信。
“自然是有解药。只是这解药要在一刻钟内服下,我刚才找到他,已经来不及了。怕是他自己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今年的新秋茶吧。”女子略有些惋惜。
纵使六子再不信,却也没有办法找出任何漏洞。只能希望仵作验尸的时候,能再发现一些细节,“那姑娘同我们走一趟府衙,签字画个押。”
“他不是说要带去刑部?”女子伸手一指,看向楼上的方文洲。
“这……”六子并不想这么做。
“大哥,我看你是个好人。奉劝你一句,这趟浑水,你便不要再趟了。”女子低声说道,给六子使了一个眼色。
六子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有人给了台阶,他也决定后退一步,高声说道:“把人给方大人抬回刑部。”说完,等着方文洲的意思。
方文洲手里摇着扇子,从楼上晃晃悠悠下来,客气地说了句:“那就谢谢六子兄弟了。”
扔了一块银子给掌柜,“不用找了,算是你今日所有的损失。也给六子兄弟和他的弟兄们拿一块上好的茶饼。”
掌柜感恩戴德,不停地点头说道:“谢谢二爷,谢谢二爷。”
六子不屑地瞥了一眼,先出去了。
“姑娘,一起走一趟?”方文洲走到女子身边,趁其不备,一把扯掉了她的面纱。
女子站着没动,也没有生气,面无表情地说了句:“方大人这般行径,便不要再用扇子附庸风雅了。”
人群中又传出一阵哄笑,名满京城的纨绔方二爷,何时被人在嘴上占过便宜。
方文洲看着她,格外艳丽的长相,但看起来却很舒适,没有攻击性。
柔和的鼻峰,樱桃小口,让凌厉的眼神少了几分冷峻,多了几分娇憨。
“那我就让你看看不附庸风雅的样子。”方文洲拿着扇子挑起女子的脸,“你呀,也就这双眼睛看起来凌厉,这摘掉面纱,也就还是个没长开的小姑娘嘛。只是你这身打扮,配上这些个铃铛,到是像那些风尘女子极力讨好恩客的样子。”
女子虽然面上镇定,却仍被他说得耳根通红,额间若隐若现地生出一点点花朵的样子。只是颜色很浅很浅,不仔细看着实看不清。
女子一把挥开他的扇子,咬着下唇没有再说话。
“哼”,冷哼了一声,方文洲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突然回头,看着站在原地没动的女子,说道:“还不快走,等着爷抱你走啊?”
围观的百姓中不乏年轻的女子,虽然知道方文洲风评不好。却还是被他深邃的黑瞳和放浪的话语羞红了脸,心中爱慕却又自知招惹不起。
女子一步三响地跟着方文洲。眼前的男人人高马大,即使女子个子不低,还是跟着小跑了几步,惹得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能不能把你的破铃铛摘掉,叮叮当当像个狗铃铛似的。”方文洲突然停住脚步,心生烦躁。自从知道女子是汉白玉的主人后,方文洲就已经决定按照方士说的,把她弄回府里。
只是这小美人在街上招摇过市,引来不少人驻足观望。
鬼他妈的越美的东西越要带出来展示,只有那些乡野村夫才这么想。
看见他烦躁不已,女子偏不听他的。反而自己迈开大步子,朝刑部走去。
秋老虎的力量是万万不能小觑的,即使日头已经偏西,空气中还是一片热浪。等走到刑部门口,女子已经香汗淋漓。反而方文洲一身清爽,跟没事儿人一样。
门上值班的守卫看见他,赶紧跑过来问道:“方大人,这都快要下值了,您怎么来了?”感受到方文洲周身的热气,讨好地说道:“快到阴凉的地方来歇歇脚。”
“不用,我送个案子过来。尸体给我放好了,明儿我来看,我就不进去了。”方文洲交代了一下,“这他……天气也太热了,是不是要下雨了,赶紧给我备辆车。”平时和男人说话粗野惯了,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女人,方文洲硬生生地把那三个字收回口中。
女子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守卫暧昧地看着两个人,想笑不敢笑。
“笑屁啊,赶紧备车。”方文洲明明一副文人雅士的装扮,一瞪眼就仿佛成了上值的左侍郎方文洲。
马车停在刑部门口,方文洲拉着女子就要上车。女子抽回手问道:“方大人这是要带我到哪里去?”
“闭上嘴赶紧走,难道你还想被关在这刑部大牢不成?”天气渐渐暗下来,方文洲失去耐心。再这么待着,难说等一下会不会淋雨,方文洲最讨厌下雨天。
“那也比被大人卖了强!”女子翻了个白眼,冲着守卫喊道:“官爷,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刑部就眼睁睁看着我在大门口被掳走么?这要是传出去,你们刑部的名声还往哪搁?”
守卫们想要伸出援手,不敢动,只好同情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官爷,救命呀!”女子假装在哀嚎。
“行了,别叫了。你若是能挤出两滴眼泪,他们估计就信了。”方文洲戳穿她的表演,“大家都知道我方文洲不是啥好人,你再这么叫,我可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女子迅速闭上嘴,又换回一副冰冷的模样。
“呦,变脸还挺快。没发现你还有这技能呢?”方文洲说道,“赶紧上车,要下雨了。”
女子噘着嘴,没有再反抗。
果然不出方文洲所料,马车才刚刚停在侯府门口,一阵响雷便劈了下来。赶紧让车夫驾着马车回去,方文洲拉着女子走进门来。
“对了,你叫什么?”方文洲问道。
“方才不还芳名呢么?”女子回了一句。
方文洲听见家丁已经喊着“二爷回来了”跑去了内庭,赶紧说了句:“再废话,把你扒光了丢在外面。”
“就会欺负女子。”女子扁扁嘴,“乔画楼。”
“怎么写?”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方文洲没有再说话,抬脚进了门中。
“什么态度?”乔画楼嘟囔了一句,乖乖地跟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