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昀没有说错。在赤壹关,风霁月见到了阔别已久的温岩萝。
西梧国风雪渐消,凰朝却已有几分春色,星星点点的绿意洒落在原野四处,风霁月在士兵的催促声里缓步走下马车,当她忍耐着咳意,抬眼看向关口时,一袭紫色官服率先映入眼帘。
一品紫衣……她眸有颤动,看向那人的脸时,人已然怔住了。
来接应她的,并不是如日中天的左丞谢琳蓁,而是御史大夫,温岩萝。
“风大人,许多未见……一日三秋。”温岩萝在风中弯起唇角,秀发微扬,隐约遮挡了盛着盈盈水光的眸子。她勉强维持平静,笑得苦涩而释然,好像一切如云压在心头的阴郁不安全都消散了,只剩下一片轻盈的愉悦。
“一日三秋……”风霁月慢慢咀嚼这句话,可不就是一日三秋吗?这一路上的颠沛流离与风尘仆仆终于要落下帷幕了,哪怕以她的死亡为结尾。风霁月随她一样也缓缓弯起眼来,泪水却不受克制地滚落,“一日三秋啊。”她对她又何尝不是呢?
谢谢你,还愿意记得我。
回凰朝的路上,有关风霁月的一切事务由温岩萝接手,她得知风霁月咳疾严重,特意提前命了一位太医陪同她一起前来。
来者并不陌生,是曾救她于险境中的青黛。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一望无垠的平原上,风霁月倚着背枕,半阖着眼,透过随着马车震动频率而微微掀开的车帘,看到原上一片寂寥的春色。
“……大人的咳疾又严重了。”青黛担忧地蹙眉,目光扫过面色平静的风霁月时,眼底滑过一抹迟疑。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咳咳咳、咳咳!”风霁月压制不住地轻咳了几声,她气息有些虚弱,不知是因为病得,还是因为满心颓丧,如同浸在凉薄的霜雪里。
“大人的病虽然无法根治,但好好调理还是能多活些年岁的。”青黛斟酌着,她挑了些比较委婉的话说出了口。
“好好调理做什么?”风霁月难得温和地笑了笑,自嘲似得弯着唇角,“我都是将死之人了,还在乎这个吗?”
此言一出,整个马车厢里都安静下去。
风霁月清晰地听见马车轮骨碌骨碌的声响,它碾过初春薄雪,发出的声音清脆悦耳得像首诗。
温岩萝叫停了马车,青黛会意离开,待只剩下她和风霁月时,她才脸色凝重,压低了声音说:“风大人,你离开吧。”
风霁月微愣,随后失笑着摇了摇头:“你糊涂啊,我走了,你怎么办?”
她若真走了,罪臣可就变成了温岩萝了。
“风大人,不瞒你说,这是……”温岩萝眼眸闪烁,又压低了声音。她离风霁月近了几分后,才慢慢说,“这是陛下的意思。”
风清昀的意思?怎么会?
他不是应该将自己当作废棋拿来立威处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