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谣见他这么低三下四地求她,替温岩萝暗爽了一下,随后才故作矜持地抬着下巴说:“那你……跟我来吧。”
温府大门有侍卫看守,且被温岑特意吩咐过多次,禁止当朝侍御史柳舒渐进入温府。所以温谣带他走的是连着堆放杂物的院子的后门,她粗略扫了一眼后门旁的高大树木,屏息蓄了蓄力,便狠狠踩上树枝借力爬上了高墙,翻身一跃,不过眨眼间,只听“嘎吱”一声响,后门便被拉开了,温谣探出个脑袋,见他还站在原地,皱着眉头低喝道:“快进来!”
这个荒芜的院子里温岩萝跪着的地方有些远,一路上温谣带着柳舒渐躲躲藏藏,避开往来的奴仆,好不容易路过了书房,再拐个小院子就能看到温岩萝了,突然温谣耳朵一动,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她抬手示意柳舒渐先别动,自己随后轻手轻脚地蹲在了窗下的墙根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里边的动静。
“你身子骨怎么会这么弱?只不过跪了几个时辰就虚成这个样子。”温岑的话隐隐约约传入她的耳朵里,听不真切,但能感受出话语里面的情绪,没多少心疼,反而是责备和愠怒。
想要在御史之位上坐的长久,不仅需要手段和智慧,还要有能耗死政敌的寿命。温岑不喜她此刻虚弱的身子骨,若坐在这位置上因病突然死了怎么办?温家未来还能靠谁呢?
温岩萝闻言,眼里略有苦涩,她闭上眼,索性不去看温岑,只是虚弱地回答:“我并非身子骨弱,只是前几日病未痊愈,跪这几个时辰,勾了旧疾而已。”
“这么说?你倒是在怪我责罚你了?”温岑眉头一蹙,不怒而威。
“哪里,”温岩萝轻笑出声,说不清是嘲讽还是麻木了,“若你还想罚,我出去继续跪着便是,本来我也没料到管家会扶我到书房里休息。”
“家主息怒,当时老奴见少主晕过去了心急如焚,便私自将少主带进了临近的书房休息,老奴擅作主张,罪该万死!”
温谣听到这苍老沙哑的声音眉头微蹙,她还以为只有姐姐和母亲在呢,没想到老管家也在里面。思及,她又贴近了墙。
“你擅作主张,我自然要罚。”温岑不咸不淡地瞥了老管家一眼,似乎对他的“多管闲事”的确有些不高兴。
温谣正尽力听着,忽然感觉肩上一重,她抬眼看去,原来是柳舒渐听得也入了迷,不自觉往墙边靠近了许多。
“温岩萝,你当真不与他解除婚约?”温岑坐在檀木椅上,直呼其名,脸色冷漠,显然动了真格。
肩上忽然一痛,温谣略带责怪地回头看了眼柳舒渐,示意他放手,他却浑然不察,双眼通红地死死盯着墙壁,宛若想通过这堵冰冷的墙看到温岩萝的反应。
算了算了,温谣觉着他这样子有些可怜,便没再计较,继续聚精会神地听着。
但她并没有听到温岩萝的回答,所以料到她应该是默然点头了的,不然温岑也不会突然拔高声音,怒气冲冲地摔碎了茶碗。
“哗啦”一声后,温岑厉声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既然入了温家,便要与过去的一切断了联系!你眷恋故人,无非是因为害怕忘记过去,可我告诉你!你的过去既然全是耻辱,何不忘了干净!”
“你错了,”温岩萝垂眸低声道,“并非所有都是耻辱,至少柳舒渐,他不是。”
“他不是?”温岑冷笑一声,扬唇蔑视,“他为了护住何摇光,陷自己的未婚妻于不义……你可知道现如今京城怎样谈论我温家!?”
怎样谈论?柳舒渐不敢想象,他后知后觉自己于温岩萝而言,不仅令她差点陷入危机,还让她的家族蒙了羞,如此罪大恶极……她若想继续待在温府,留给她的选择只有解除婚约。
柳舒渐思及,浑身发冷,忍不住轻轻颤抖,他捂住唇,往日泛着柔情的桃花眼如今只剩下痛楚和深深的愧疚。
“……”温岩萝没有说话,仿佛一切都该到落幕的时候了,她可以不在乎,可温家不可以。庄重的家族被她人肆意在口头戏弄,无异于莫大的羞辱。
温岑见她无话可说,便又添了一把火:“你在乎他,不过是因为他是个故人,能时刻提醒你莫失本心。但你想一想,现如今身居朝堂的他,可还有半点故人的影子?你记忆中的柳舒渐可会参与政党之争,眼都不眨地将自己的未婚妻给出卖?还有……他能站在这个位置你功不可没吧?为他请那些名师你可费了不少功夫,投入了不知多少精力,可他呢,一朝当上榜眼,转瞬间就离你而去,毫无半分眷恋。”
温岩萝心一寸一寸地凉下去,她声音暗哑:“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