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清晨的独龙岗山仿佛是受到今朝喜气的沾染,早早地便披上一抹丹霞。天边一轮红日、更是戴着一片片彤云织就的盖头,从山岗背面缓缓探出头来。

一支十数人组成的迎亲队伍,虽胯下马颜色各异,骑马人却都身着簇新的春衣,戴着新衲的毡帽,腰系红带。

他们赶着一辆四下挂红的马车,吹竹弹丝,锣鼓喧天,浩浩荡荡,望扈家庄行来。

刘备心情大好,这一番大破祝家庄,非但缴获钱粮牛马无数,更收下栾廷玉这般猛将,娶得扈三娘这等娇妻。

除此之外,扶汉大业也向前迈进一步,确立了利用乡间堡寨壮大声势的发展途径。

欢欢喜喜来在扈家庄上,刘备要进大门,却还不大容易。

原来早有许多扈家庄的庄客,拦在扈家门口,硬要索刘备作催妆诗一首,方可进去。

李逵登时大怒:“作甚鸟诗,再不给爷爷让开,一斧劈了你等鸟男女。”

众庄客大骇,一道都走了。

武松,穆弘忙将李逵抱住,这才教他发作不得。

刘备本想训斥他不得唬人,见一众庄客都散,便也乐得省心,并不理会。

话休繁絮,刘备进了扈家,先见过了扈太公扈成。这才见飘飘然一个姑娘以却扇遮面,款款而来。但见:

霞帔绫罗织就,凤冠珠玉琳琅。生莲细步踏来香,却扇半遮模样。

不见霜刀为伴,只于金缕羞藏。牵巾高坐拜高堂,合卺把来深帐。

依宋时礼,刘备三娘两个吃过合卺酒,吃讫掷盏,盏一仰一合,俗云“大吉”,则众喜贺。

随即新郎复出门来,与众把盏。众都欢喜,唯李逵闷闷不乐。

刘备问其故,李逵答:“哥哥今日已有两只婆娘,向后须愈发离得铁牛疏远了。”

众人皆笑。武松拍着他背笑道:“铁牛兄弟,岂不闻兄弟如手足乎?”

穆弘也来相劝:“哥哥是做大事的人,铁牛休这般想。”

刘备大笑道:“不想这铁牛恁地小气。”

众人说说笑笑,吃了几寻,不觉天色已黑,刘备故作不能再饮,佯装吃醉,跌跌撞撞复归在洞房门前,四下张去,见无人偷偷跟着,这才推门而入。

刘备推开房门,见里面黑洞洞地,不由一笑:

“娘子怎地都不点碗灯来,难不成堂堂的一丈青,成亲时反倒怕羞不成?”

见扈三娘不应一声,刘备只得胡乱摸将入来。正缓步前行,忽地想起一桩事来:

我闻智深大和尚当初大闹桃花村,便好似这般光景,莫非穆弘这干夯货意图戏耍于我?

他正这般寻思,脚底步伐也便立住,不想黑暗里一只纤纤玉手探将来,将他劈胸揪住,只一拽,拽将入账里。

刘备惊的“哎呀”一声,竟扑倒在那人怀里,将她纤柔腰身压在身下,鼻底下更有淡淡女儿清香飘忽而来。

刘备知觉是扈三娘又要耍闹,当即把来言语戏她:

“娘子如何这般性急,且教为夫先去了衣袍鞋袜。”

扈三娘娇嗔道:

“呸,捣子还不起来。”

“哎呦。”

他正自分神,忽地面皮上猛着一巴掌,打的眼前金星四溅。

“好银贼。胆敢轻薄于我。”

“三娘莫打,新婚之夜殴打夫君,成何体统。”

“不曾打赢我,怎配称作我的夫君?”

“这婆娘又不认账!”

“前番让你侥幸赢了兵刃,今遭教你尝尝姑娘的拳头。”

“呀!往哪里摸?”

这一对新人并不得知,便是他们房内打的热闹之时,门外廊下一处黑影之中,早藏着几个大汉。

“这鸟婆娘敢伤公明哥哥,看爷爷撕碎了她。”

李逵听了片刻,见两个好似撕打一处,方要站起,教穆弘穆春一齐拉住蹲下,穆弘道:

“你这铁牛,真欧死我也。那婆娘今后便是我等嫂嫂,可惹不得。”

穆春也道:“铁牛且仔细听得,将来娶婆娘时,须有大用。”

这几个又听好一阵,房内终于愈发平静,依约听得窸窸窣窣脱衣之声,向后是扈三娘稚嫩青涩语气的说话:

“你待怎样呢押司?这是三娘头一遭,与陌生男子睡觉。”

新房之内,扈三娘轻柔的声音、甜美而鲜嫩。

……

翌日清早,新房门扇“吱呀”一声两边打开。

刘备衣冠楚楚,率先出了房门,活动了一下筋骨,但觉身心愉悦。扈三娘后头跟着,替他戴好了幞头,系好了鸾带。

刘备正四下里随意张时,不由惊得倒退两步。南面窗棂底下不知何时竟睡着一条大汉。扈三娘早羞的复归在门里,也不吭声。

“铁牛!”

刘备定睛一看,气得须发皆张,不是李逵还能是谁?

他一声怒叱,教李逵当即打了个激灵,猛跳将起来。

“阿也,恶婆娘打来了!”

李逵揉了揉眼,这才发现是他公明哥哥,正板着一张臭脸,怒目而视。

“谁教公明哥哥这般火大?铁牛劈了他去。”

刘备本欲发作,见李逵如此,猛回过味儿来,偷听这等勾当,怎地也不像是李铁牛干得出的事,当即面皮和缓下来:

“铁牛,你怎地睡在此处?”

李逵眨巴眨巴眼睛,四下看了看:

“咦?时迁兄弟,与穆家哥俩都去哪了?”

刘备“哦”了一声,心下了然,果是这几个撮鸟作怪。

他也不理睬李逵,乃复归在新房里,将扈三娘接着,与扈家太公、扈成见礼毕。

众人都吃过饭食,刘备三娘便与扈家父子作别,随即同乘婚车,望梁山归去。

这条道路本是众人常行走的,原以为一路上无甚特别,不想今日偏偏遭逢这起变故。

刘备正于车内与扈三娘笑谈,忽地马车急急刹住,闪得二人都是向前一扑,刘备忙先一步抱住三娘在怀,教她坐定了,这才挑帘栊向外张去。

但见前边穆家哥俩拿住几个剪径的喽啰,正在盘问被掳掠的书生。

那书生上头戴乌角幞头,身着一件青灰色长衫,背一个箱笼,约么三十出头,生得瘦弱白净,低眉顺眼,说话轻声细语,如个大姑娘相似。

刘备动问何事。穆弘答说是几个不知死的喽啰、冒名梁山劫掠过往行人。

刘备登时大怒,梁山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清德,怎地能教这等小人败坏?当即令穆弘将他几个就地打死。

穆弘正要动手,忽地有人大喝一声: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等是甚处凶神,竟敢杀人么?”

刘备循声看去,倒是颇为意外。

不知是谁拦下穆弘,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