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方新文化史与中国社会文化史的理论与实践:第二届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 梁景和主编
- 3307字
- 2022-05-30 15:12:29
四 “疗灵”与疗身的冲突与相互渗透
在欧美传教士对华借医传教的整个过程中,就“疗灵”与疗身哪个更重要些这个问题,始终存在着冲突。豫北地区也不例外。
对借医传教者来说,他们赴华工作的目标是双重的:“疗灵”与疗身(to heal the body and the soil)。[34]但在实际操作上,前者与后者哪一个更重要,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争论的话题。一般而言,20世纪20年代以前,专职传教士和大多数传教士医生将医学作为一种破冰的工具,作为接近不友善家庭与民众,尤其是社会上层各界的一种媒介[35],他们难以容忍纯粹的医疗工作者。但也有例外,如博济医院的罗维灵因医务工作繁忙,就从来不向病人宣讲福音,所以,他在被豫北民众亲切地称为“老罗医生”的同时,也被他的加拿大同事看作是“声名狼藉的宗教改革者”,被他的神学界同事认为“误入歧途”[36]。但1925年以后,由于上文提及的原因,教会医院的医疗水平、医疗效果开始受到关注,医疗事工被提到较重要的位置,许多医学传教士基于自己的感受,认为教会医院也是传教事业的一个部分;医生从事医药服务,也是完成一种重要使命,传教应该居于次要地位[37]。以至于,30年代时,在被平信徒调查团调查的126位各地医士中,当问及“用正当医药设备去照顾病人更要紧呢?还是尽力劝导病人,使他们乐意归向基督比较的要紧呢?”时,有69%的人回答二者同样重要,而且是不能分开的,更有28%的人回答是诊治病人比较重要,只有3%的人回答认为赞助布道工作比较重要。[38]这一趋势使“疗灵”与疗身孰更重要的争论更趋激化。许多专职传教士认为,在华福音传播的成绩,不应都归功于医疗事工,因为在通过医疗工作赢得灵魂这个最终目标上,传教士医生并非非常有效;如何在一个病人生活里加入一种至要的力量,创造属灵的元气,恢复整个的健康,宗教工作人员与医院中的职员有同等的贡献。[39]而且,传教士们一再强调,“吾人来华工作,并非应中国之医药需要,更非供给教会团体医药之缺乏。吾人之目的,乃以医病为宣传天国福音于未得真光国家之利器”[40]。
可见,在最终目标一致的前提下,“疗灵”与疗身出现了孰为首要的冲突。但笔者认为,无论传教士承认与否,专职传教士与传教士医生的辩论,目的都是为了提高自身工作的被重视程度,而在实际工作中,“疗灵”者与疗身者始终都是一种互补互用的关系:病人很少会在医院救治疾病时即加入基督教会组织,但他们出院后,传教士医生对他们的直接影响也即停止,需要靠专职传教士作后续的接触与“说服”工作;而在因贫穷与疾病困扰而变得更现实的豫北民众面前,许多人之所以能走进教堂接受“疗灵”,也是出于“疗身”的预期与考量。因此,在二者冲突的形式下,相互渗透始终存在着。不过,这种分歧恰造成了各时段传教士在“疗灵”与疗身方面的不同特点。
[1] 冯秋季,1969年,汉族,河南武陟人,新乡医学院社科部教授,主要从事于中国近现代史研究。
[2] 国内对外国传教士在华借医传教的研究主要有李传斌《基督教在华医疗事业与近代中国社会(1835~1937)》(2001年苏州大学博士学位论文);田涛:《清末民初在华基督教医疗卫生事业及其专业化》,《近代史研究》1995年第5期;郝先中:《西医东渐与中国近代医疗卫生事业》,《华东师范大学学报》2005年第1期;陈建明:《近代基督教在华医疗事业》,四川《宗教学研究》2000年第2期;毛光骅:《基督教在河南省的传播与西方医学的传入》,北京《中华医史杂志》1995年第4期;等等。另外,笔者将研究下限定于1939年,因为日本侵占河南后,传教士离开了河南。1945年虽又返回,但主要工作并未展开,且时间不长。
[3] 莫克·麦肯兹:《河南的福音运动》(Murdoch Mackenzie,“The Evangelization of Honan”),载《教务杂志》(The Chinese Recorder),第XLIX卷,第7期,1918年7月,第442~450页。
[4] 索尼娅·格瑞姆:《治愈河南:华北教会的加拿大护士》(Sony Grypma,Healing Henan—Canadian Nurses at the Norhe China Mission,1888-1947),温哥华,英属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2008,第41页。
[5] 胡宣明:《卫生教育》,中华基督教会续行委:《中华基督教会年鉴》第6册,商务印书馆,1921,第99页。
[6] 新乡市卫生防疫站站志编辑室编《新乡市卫生防疫站站志(1585~1984)》,新乡市国营印刷厂,1986,第20页。
[7] 王立新:《晚清政府对基督教和传教士的政策》,《近代史研究》1996年第3期。
[8] 李传斌:《晚清政府对待教会医疗事业的态度和政策》,《史学月刊》2002年第10期。
[9] 索尼娅·格瑞姆:《治愈河南:华北教会的加拿大护士》(Sony Grypma,Healing Henan—Canadian Nurses at the Norhe China Mission,1888-1947),第27页。
[10] 吕实强主编《教务教案档》第五辑(二),台北,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1977,第684页。
[11] 索惠斌:《古约翰牧师介绍》(内部资料),2006,河南省安阳市档案馆藏,第4页。
[12] 刘志庆、尚海丽:《加拿大传教士在安阳四进四出及其影响》,《世界宗教研究》2000年第4期。
[13] 索尼娅·格瑞姆:《治愈河南:华北教会的加拿大护士》(Sony Grypma,Healing Henan—Canadian Nurses at the Norhe China Mission,1888-1947),第36页。
[14] 李巍:《加拿大传教士在河南活动述略》,宋家珩主编《加拿大传教士在中国》,东方出版社,1995,第50页。
[15] 李刚已编《教务纪略》(第四卷),沈云龙主编《近代中国史料丛刊三编》(第45辑),台北,文海出版社,1974,第41页。
[16] 王天奖:《河南大事记资料丛编(1840~1918)》,河南省地方史志编纂委员会,开封第五印刷厂,1984,第78页。
[17] 王天奖:《河南大事记资料丛编(1840~1918)》,第79页。
[18] 胡庭樟:《豫省大布道》,中华基督教会续行委:《中华基督教会年鉴》第3册,商务印书馆,1916,委部第7页。
[19] 胡庭樟:《豫省大布道》,中华基督教会续行委:《中华基督教会年鉴》第3册,委部第9页。
[20] 胡庭樟:《豫省大布道》,中华基督教会续行委:《中华基督教会年鉴》第3册,委部第11页。
[21] 胡庭樟:《河南教会》,中华基督教会续行委:《中华基督教会年鉴》第4册,商务印书馆,1917,第56页。
[22] 胡庭樟:《河南教会》,中华基督教会续行委:《中华基督教会年鉴》第4册,第56页。
[23] 莫克·麦肯兹:《河南的福音运动》(Murdoch Mackenzie,“The Evangelization of Honan”),载《教务杂志》(The Chinese Recorder),第XLIX卷,第7期,1918年7月,第442~450页。
[24] 中华基督教续行委员会编《中华归主(中国基督教事业统计1901—1920)》(上),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第191页。
[25] 佚名:《中国按立牧者》,中华基督教会续行委:《中华基督教会年鉴》第5册,商务印书馆,1918,第282页。
[26] 中华基督教续行委员会编《中华归主(中国基督教事业统计1901—1920)》(上),第191页。
[27] 俞恩嗣:《河南教会现状》,中华基督教会续行委:《中华基督教会年鉴》第10册,商务印书馆,1928,贰部第39页。
[28] 河南省汲县卫生局:《汲县卫生志》上(内部稿),卫辉市档案馆藏,1986,第71页。
[29] 索尼娅·格瑞姆:《治愈河南:华北教会的加拿大护士》(Sony Grypma,Healing Henan—Canadian Nurses at the Norhe China Mission,1888-1947),第109页。
[30] 曾友山:《河南基督教沿革述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河南省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河南文史资料》第十七辑(出版信息不详),第116页。
[31] 陈文渊:《民国廿五年与廿六年中国基督教运动概况》(续),上海《中华归主》(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月刊),第187期,1937年8月。
[32] 索尼娅·格瑞姆:《治愈河南:华北教会的加拿大护士》(Sony Grypma,Healing Henan—Canadian Nurses at the Norhe China Mission,1888-1947),第76页。
[33] 倪君辉:《全国教会一月来鸟瞰》,上海《中华归主》(中华全国基督教协进会月刊),第194期,1939年2月。
[34] 张越华:《中国教会医疗事业:1937年前两个在华加拿大基督教新教传教团研究》(Yuet-wah Cheung,Missionary Medical in China:A Study of Two Canadian Protestant Missions in China Before 1937),马里兰:美国大学出版社,1988,第103页。
[35] W.H.多森:《传教士医生是破冰者么?》(W.H.Dobson,“Is the Medical Missionary An Ice Breaker?”),载《教务杂志》(The Chinese Recorder and Missionary Journal),第XL卷,第5期,1909年5月,第255~263页。
[36] 索尼娅·格瑞姆:《治愈河南:华北教会的加拿大护士》(Sony Grypma,Healing Henan:Canadian Nurses at the Norhe China Mission,1888-1947),第37页。
[37] 胡美:《今日中国基督教医院服务的潮流》,中华基督教会续行委:《中国基督教会年鉴》第13册,商务印书馆,1936,第77~79页。
[38] 施尔德:《医药宣教会概况》,中华基督教会续行委:《中国基督教会年鉴》第12册,商务印书馆,1933,第147页。
[39] 胡美:《中国基督教医院的现势》,中华基督教会续行委:《中国基督教会年鉴》第13册,第78页。
[40] 马雅各:《一九二五年中及以后之教会医务状况》,中华基督教会续行委:《中华基督教会年鉴》第9册,商务印书馆,1927,第6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