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引言

第一节 内容概述

作者撰写本书的目的，一是旨在说明世界历史是怎样受到了一些条件与现象的制约，而我们将那些条件全都归入了“地理”一类，二是通过注意到那些最有效地制约着历史进程的事实，指出哪些才是真正具有本质性的地理因素。这句话中有三个词，我们必须相当清楚它们的含义才行。这三个词，就是“历史”、“制约”和“地理”。

（一）历史。从这个方面来探讨历史时，我们指的当然就是地球之上的人类历史；可即便如此，历史也有可能包罗万象。

（1）这就有可能意味着，我们只是对按照先后顺序业已发生的所有事件进行描述，而不会对这些事实做出任何评价。如今在研究历史的时候，我们必须了解历史事件，可仅仅了解历史事件却不会很有趣味；而且，即便是我们可以把历史事件全都找出来，让一个人通通加以了解，也不可能很有意思。因此，我们必须挑出其中最重要的事件来进行研究。

（2）由此，我们便获得了历史的另一种概念，即对一些按照先后顺序业已发生的最重要事件进行描述。然而，在挑选最重要事件的过程中，我们必须做出比较，判断哪些事件才是最重要的事件。自然，要想做到这一点，我们就必须想一想这些事件为什么重要，想一想我们所谓的“重要”究竟是什么意思。接下来我们就会发现，如果事物对人类的福祉产生了重大影响，它们就很重要；倘若对人类的影响不太重大，那它们就不怎么重要。

（3）如此一来，我们几乎马上就可以获得历史的第三种概念，即描述业已发生的最重要事件，描述这些事件发生的原因，以及它们给人类带来的影响。在评估事件重要性的时候，我们必须记住，有些事件只会暂时性地对人类产生重大影响，过后其影响就会变得很轻微，而其他事件起初只对人类具有轻微的影响，过后却会长期持续地导致种种结果。

用这种方式来看待历史时，我们会发现，有些看似不太重要的事件，实际上却是非常重要，而其他一些看似非常重要的事件呢，却无须那么重视。我们还会发现，历史事件的原因与结果之间盘根错节，从而使得“历史”变成了一个有机的整体。某一具体的事件，必然会诱发出其他的事件。一个人、一个部落或者一个国家的所作所为，会对他人或者其他国家的行为产生影响。历史研究之所以有意思，原因完全就在于，历史正是研究人类、研究人们彼此之间的关系、研究每个人或者每个集体对他人或者其他集体之影响的一门学科。从历史研究当中我们还发现，在时间和空间上相隔甚远的人们，彼此之间却具有诸多极其相似的性格特点，因此极其相似的事件有可能发生在世界上差异巨大的地区；甚至仅仅由于具有这种相似性，故相隔数个世纪的不同时期也会发生极其相似的事件。因此正如老话所说，历史往往都会重演。

不过，历史并非全然是重演。历史一直都在向前发展。如果回顾一两年之前，我们可能注意不到这种进步；但是，如果回顾几个世纪以前的情况，并且放眼全世界的话，我们就会意识到，人类已经做出了某种进步，而若是考虑到世界的整个历史，那么这种进步还会变得极其明显。我们可能会心存疑虑，不知如何去表达我们所说的这种“进步”；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会感觉到这种进步。例如，我们会察觉到，人们在不同历史时期的是非观念已经出现了变化，并且整体上是朝着更好的方向变化。但是，它只是这种进步的一个方面。还有一些方面，也朝着更好的方向发生了变化。如今，我们不但在精神、智力两个方面的情况变得更好，而且物质上变得更加富裕了；我们有了更好的衣物，有了质量更好的食物，有了更多的便利设施，而与生活在几个世纪之前的人相比，我们还有更多的时间供自己支配了。我们都很清楚，平均来看，生活在二十世纪与生活在五千年前相比，无数方面的境况都要好得多。

那么，始终都在发生的究竟是些什么呢？撇开所有的宗教问题不谈，历史究竟是指什么呢？究竟有没有什么捷径，能够让我们说明历史是什么呢？对于这些问题，人们可以给出许多的答案，而对于我们在这里给出的回答，人们可能会有反对意见，并且这种回答自然也有诸多的限制条件；不过，我们还是可以说，从其物质性的一面来看，最广义的历史就是人类掌控能量的本领日益增强的过程。我们所说的能量，是指完成工作、导致而非制约运动、让万事万物（不论是火车、钟表、磨坊，还是人类）前进或者停止的能力。做任何事情都需要能量。人类的生活被唯一一种任务所占据，那就是尽可能地努力获取和利用更多的能量，并且尽可能地少浪费能量。凡是能够让人类获得更多能量或浪费更少能量的方法，都是一种进步，都会在世界历史上发挥出重要的作用。人类在做事窍门方面的所有发现，即我们所谓的“发明”，非但标志着不同的进步阶段，而且它们并非都是与历史没有多大关系的有趣事实。实际上，这些发现都与历史密切相关。象形文字、书写、数字、印刷术、指南针、铲子、车轮、针、蒸汽机车、纸币等的发明，都对世界历史的进程产生了巨大影响；而这些发明之所以重要，完全就是因为它们让人类能够利用或节约了能量。

因此，在可以称之为“社会历史”的这个领域里，能量极其重要，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不过，我们可能还须说明，在宪政和军事方面的历史，即涉及律法和战争、国王和共和国的历史中，能量同样重要。或许，举个例子可能会帮助我们理解这一点。为了让机器设备运转下去，我们不但必须通过燃烧煤炭或者从瀑布中获取能量，还需在其他方面消耗能量。从长远来看，为了能够利用更多的能量，我们显然必须浪费掉一部分能量；人类做到这一点所用的办法，与我们从社会和政治历史中学到的、影响范围广泛得多的方法非常相似。

（1）将机器设备中的老旧部件替换掉，或者给机器设备添加更适于运作的新部件，可能会耗尽能量。制造、装配或者调整新部件，都会用到能量，这一过程中显然会出现能量浪费的现象。因此，我们采用新的管理办法，其实只是在对机器设备进行改良。管理方法上的逐渐变化，代表的是添加或者置换，而用一种管理形式替代另一种管理形式的革命，却相当于用一台新机器彻底替换掉旧机器。然而，这种替换非常罕见，因此我们几乎没有看到过任何大范围内的变革。旧机器上的老部件通常都会留下一大部分，并与新的部件结合起来，连最激进的革命当中也是如此。

（2）给机器设备上油进行润滑，可能也会消耗能量，因为在生产、炼制以及使用润滑油时所耗的能量，显然都被浪费掉了；但使用润滑油之后，与不用润滑油时相比，一台机器就能完成更多的工作。同样，政府这台机器会把大量人员当成润滑油，从而运行得更加平稳；而从长远来看，这种能量的利用也对相关的个人有利。银行、交易所和商业性报纸，都相当于一种“润滑油”，既会让商业领域中的各项工作顺利进行，还会间接地让社会和政治领域内的事务平稳地前进。

（3）有的时候，一台机器通常以热量形式提供的能量很容易逸走，而没有用来完成有益的工作。于是，工程技术人员就会在热量逸散的部件四周包上某种东西。为了防止部件生锈，防止外界的风能对部件造成损坏，我们也需要对机器设备进行保护。在这两种情况下，用于包装和保护的能量显然都是浪费掉了；可从长远来看，由此节约下来的能量必然会多于浪费掉的能量。所有的建筑物，不论它们是为了保护机器设备还是为了保护人类，都是出于同一目的才修建的。警察、陆军、海军以及诸如此类的一切机构，全都相当于这样的包装或保护措施；一方面，这些措施旨在防止机器本身的能量无谓地逸散掉，或者防止机器的能量造成实际损害，而另一方面，它们的目的也是为了防止外部能量干扰到机器的正常运行。

还有一条工程学原理，也在历史上产生了极其重大的影响。这条原理，就是最大载荷原理：在任何时候，驱动大批机器设备所需的能量，都要少于单独驱动这些机器设备所需的能量，因为机器设备绝对不是同时都在全速运转的；例如，在有轨电车系统中，从一个枢纽站驱动所有的电车，在能量消耗方面要比让每台电车都自行驱动更加划算；这是因为，除了建造的机器设备较少而节省了能量，还会因所有电车永远都不可能在同一时刻全速行驶而大幅节省了能量。这一原理与其他原理一样，具有更加广泛的应用范围。如今的城镇之所以不断发展，原因就在于此。大型商店、企业和工会之所以重要，原因同样如此；连民族和帝国之所以存在，一定程度上也是由于这个原因。

（4）现在，我们就有了历史的第四种概念；因此，在谈到最广义的世界历史时，我们指的就是事件的有序关系，以及对这些事件的因果关系进行的描述，而这些事件，则说明了人类逐渐开始能够利用更多能量的种种过程。

与这种最大载荷观念相关的，就是另一种工程学概念，即惯性观点。所谓的惯性，就是一种实体一旦发动起来，就能够“继续下去”的本领，而不管这种实体是一列火车、一家企业、一座城镇，是兰开夏郡（Lancashire）[2]的纺织产业还是整个大英帝国；这种实体的规模越大，其惯性也就越大。从整体来看，让每个物体继续运行下去要比让它停下来更加容易，因为让物体静止下来需要消耗能量；如果突如其来地加以阻止的话，还会造成损害。将保持物体运行下去所需的能量切断之后，物体不会马上停止运动；这种情形，与提供能量之后能量需要时间才能达到最大效应是一样的。如果将蒸汽关闭，一台机车不会立即静止下来；而打开蒸汽之后，火车头也不可能马上就达到全速运行。从长远来看，如果没有充足的能量来维持机车运行，那么机车的速度就会变慢，并且最终停下来；但是，机车的速度可不会一下子就变慢。罗马帝国在其本身的能量严重削弱之后，又持续运行了300年呢。

（二）制约。我们必须明白“制约”一词的意思。或许初看它不含有什么意思，举几个例子加以说明，会有助于我们的理解。这个词不是指“造就”或者“导致”，而是指某种层次更高的东西。如果拥有一匹马，我们可以控制马儿，决定马儿是走是停，决定马儿要在哪里停下或者要去哪儿；但是，我们既没有造就这匹马儿，也没有生产出马儿按照我们意愿去行事所需的那种能量。再者，人类可以控制一条从山坡上向下流淌的小溪，比如给小溪挖掘一条河道，给两岸砌上石头，防止河水漫出河道，人们可以铺设管道，在需要的地方引出部分河水或者全部河水；可从导致河水存在这种意义来看，人们并不能造出这条河流来。人类可以控制煤炭的使用，人类可以决定自己究竟是用燃煤产生的能量来取暖，是通过燃煤让火车机车拉着人跑，还是让一台发动机驱动一座工厂来给人类制造衣物；可是，人类并不能制造出煤炭。

因此，我们在说“历史受到了地理制约”的时候，并不是指人类为地理所迫而不得不利用越来越多的能量，而是说人类利用能量的确切方式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地理。

（三）地理。我们还须知道“地理”一词是什么意思。我们必须小心，不能以为了解地理仅仅就是了解地名，甚至是仅仅知道某些地点在哪里，或许还加上知道这些地方的一些有意思的情况就行了。虽说这是地理当中一个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与历史学当中了解史实的那一部分相当，可这不过就是一个组成部分罢了。我们也不能以为，懂得地理就是了解了地球上的一切。地球表面上的一切，必定都与地理具有某种相关性，可它们本身并非一定就属于地理的范畴。通过研究地理，我们可以得知事物所在的位置，其中并非只有城镇、山脉与河流，还包括人们和环境。我们可以得知事物在地球表面上的分布情况，得知哪里是陆地、哪里是水体，得知哪里降水丰沛、哪里根本就没有降水，得知哪里气温高、哪里气温低，得知各种植物生长于哪里，得知哪里有暴风雨、哪里风平浪静，得知哪里有人以及不同种族的人生活在哪里。

此外，由于许多地理条件会导致其他的地理环境，因此我们在研究当中可能经常需要考虑到它们的原因与结果，从而必然了解到自己正在研究的绝大多数事物为何会位于其所在之处，以及这些事物存在与否对人类的生活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在思考历史的含义之时，我们设想事件之所以发生，是人类以前的所作所为导致的；而在这里，我们的设想则是，事件之所以可能以既定的方式发生，是其他控制因素的作用导致的。

记住我们现在阐明的“历史”、“制约”与“地理”这三个概念之后，我们就能看出，作者撰写本书的目的，就是为了说明人类日益能够多利用能量的方法，为何始终都是由事物在地球表面上的分布情况决定的。

如此一来，对于人类正在扮演各自之角色的这座世界舞台，我们就有了某种概念。

第二节 重大、简单而具有深远意义的控制因素

在继续探究地理控制因素通过引导某些事件或者条件按照时间顺序发生，从而对历史进程产生影响之前，我们首先必须思考某些极其重大的控制因素带来的影响才行；这些控制因素都极具根本性，人们也耳熟能详，可我们却有忘记其极端重要性的巨大风险。这些控制因素始终存在，每个人对它们都已变得习以为常，故它们往往不易被人们注意到；可正是由于它们润物无声，却又在所有的文明阶段持续不断地对所有人产生影响，因此我们才难以想象出，它们的影响究竟有多么重大。

（一）地点。显而易见的是，每一事件必定都是发生于某个地点，因此“地点”这一地理学上最简单的概念，即便是与历史学中那种最简单的概念，也具有密切的联系。此外，发生于某一特定地点或某个特定地区之内的事件，彼此之间往往也具有一种明确的关联性。它们通常都以某种方式彼此相关，而与外部地点的关联性则没那么密切，因此人们才会把一系列这样的事件，看成是某些地点或地区的历史。正因如此，我们才会说到英国的历史、法国的历史、希腊的历史和伦敦的历史。要说这是历史受到了地理控制的一个非常明显的方面，那么这也是极其重要的一个方面；过后，我们就会充分认识到地理的全部重要性。

但我们也很清楚，研究这些地点或地区的历史时，并不能只看它们本身。如果不了解英国的历史，我们就不太可能了解到伦敦历史方面的很多情况；我们都知道，英国人与法国人有着非常悠久的交往历史，因此英国的历史非但受到了法国历史的影响，还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法国历史的制约。所有的历史，都是如此：每一种历史，非但受到了一个地区的历史出于这种或那种原因而具有某种统一性这一事实的控制，还受到了另一事实的控制，即其他或远或近、各有其自身统一性的地区的环境，也会对这个地区的居民产生影响。现代的情况日益如此，而远古时代的历史也是如此。

（二）能量。再则，如果考虑到人们发现历史与人类日益了解如何利用和如何节约能量这两个方面具有相关性，那么我们就会明白，历史必然会受到能量分布的制约，必然会受到各种不同能量分布的制约，必然会受到任何有可能阻碍人类利用能量或者有可能促使人类利用能量的事物分布的制约。

几乎所有存在于地表的能量，都是以热量、光线的形式，或许还有其他种种辐射形式，来自太阳。正是由于有了这种能量，人类才能去做事和移动东西；人类把这种能量化为己用，并且使之变成了自身的一部分，因为人类所吃的面包，是用小麦或者其他谷物制成，而小麦和其他谷物都是在太阳的光照和热量之下种植出来的；面粉要通过燃烧煤炭来磨制，而煤炭则是同样在太阳的光照和热量之下生长出来的植物受到挤压之后变成的，或者可以利用从山坡奔腾而下的雨水所形成的水力来磨制，至于雨水，先是海水通过太阳的作用蒸发到空中，然后又是通过太阳驱动的风才吹到陆地上。人类也可以从动物肉当中获取部分能量，可动物首先也是以阳光下生长的植物为食的。人类还可以无需某些食物，而且通过用植物一类的东西生火（比如煤炭、木柴或者石油）来取暖，这些东西里面蕴含的能量，都来自太阳。人类也可以穿上衣物（它们直接或间接地由太阳能导致），来节省部分能量。在这些极具根本性的情况下，在其他各种差不多同等重要的情况下，我们都不难看出，人类掌控的能量都是直接来自太阳；再稍微想上一想，我们就会明白，日常生活中诸多细节情况所需的能量，绝大部分起初都源自太阳。

所以，地球表面的能量分布情况，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指太阳能的分布情况。太阳直晒之地获取的能量，多于太阳斜晒的地方；也就是说，靠近赤道的地方获取的太阳能，总体上高于靠近两极的地区。或许，这就是世界历史中最重要且亘古不变的一个事实。虽说获取太阳能这个方面还会受到其他诸多分布情况的影响，并且这种影响在不同的时代程度各异，但在整个历史长河中，它都是一个不争的基本事实。

假如我们想象一下，地球连同地球上我们所知的各个大洲大洋，在围绕太阳运转的时候始终都是同一面对着太阳，或许我们就会更加清楚地认识到，这种分布情况给世界历史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在那种情况下，太阳的热量和光照就会集中于一个半球上，并且主要是在这个半球的中部。另一个半球呢，根本就不会受到太阳照射。那样的话，显然地球上如今可以出现生命的地方就不可能出现生命，而如今几乎不可能存在生命的地方则有可能出现生命。或者，我们也可以想象，地球还是以目前的这种方式旋转，只是绕着旋转的并非其目前的轴线；稍微想一想我们就会看出，那样的话，世界各地的环境与如今的实际环境相比，必将大相径庭。虽说这是两种极端情形，但它们还是凸显出了下面这一点：目前这种形式的能量分布，必定对历史进程产生了控制作用。

人们一直都说，地球表面的能量总体分布情况，受到了人为因素和可以称之为种族差异格局的影响；不过，即便是能量的分布，在某种程度上也会被其他的分布情况所改变。赤道附近地区获得的能量，总体上要多于靠近南北两极的地区。然而，所获能量的减少情况并不规则；有些地区获得的能量，实际上还超过了靠近赤道的地区。这种情况，几乎完全是由于大气和气流的分布或者风的分布情况导致的。

（1）大气的实际分布情况极其重要。众所周知，我们所到之处的海拔越高，天气就会变得越寒冷；也就是说，海拔越高，我们能够用到的能量就会越少。这一点，与我们所到之处海拔越高、空气就越稀薄的事实相关。如此一来，地表可以忽略不计的水平距离若是从垂直方向来衡量的话，就非常重要了；至于原因，完全就在于这种能量不足的情况。例如，在英国，北至因弗内斯郡（Inverness-shire）[3]以远都可以种植小麦这种主要粮食作物；可即便是在英国，海拔超过1000英尺[4]的地方就种不了小麦，因为在那种高度上，没有足够的热量来让小麦成熟。我们每往南北两极的方向前进50英里至60英里[5]的距离，气温平均才会下降1℉；可我们所到之处的海拔每升高200英尺或300英尺，气温就会平均下降1℉。

（2）气流的分布情况同样重要，甚至有可能更加重要。英格兰之所以会比拉布拉多半岛（Labrador）[6]暖和，原因就在于风力运动导致的水体漂流现象。人类之所以能够在英格兰生存，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其西南方向有暖流经过，使得这里的气温高于北纬50°至北纬60°之间的平均气温。而在拉布拉多半岛上，由于沿岸有极冷的洋流从北方寒冷地区南下，因此人类几乎不可能在那里生活。将一张全球风向图与一张洋流图对比一下，我们就会看出，后者即洋流的走向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前者即风向决定的；再将这两张地图与全球气温图比较一下，就会非常清楚地说明这样一个事实：北极圈纬度减去20°以南的各地是否适合人类居住，就是全球风系导致的结果。

全球风系还用另一种方式，对历史产生了极其重要的控制作用。人类对食物的依赖性这一点，我们在前文中已经提及。不管在哪里生活，人类都得吃饭，要么是必须吃植物性食品，要么就是必须食用动物制品。由于动物最终也必须以植物为食，才能生产出动物制品，因此植物最重要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少数群体可能会以鱼类为生，反过来鱼类也是以生长在水中的低级植物为食，或者捕食终究是以这些低级植物为食的其他生物，但人类中的绝大部分，还是依赖经由雨水浇灌而生长出来的植物制品为食。因此，世间仅仅存在热量这种能量是不够的，还须有雨水，植物才能生长；也就是说，世间不但必须存在能量，而且这种能量必须可为人类所用，即能量必须以某种能够为人类所用的形式存在才行。注意，雨水就是风从海洋带到陆地上来的那种水分。唯一能够将水分带到大陆上来的，就是风。如果风从海洋吹往陆地，那么具有能量的地方几乎就必然能够适合人类居住；如果风是从陆地吹往海洋，那么陆地就会变得干燥、荒芜和不适于人类生存。

因此，地理条件显然真正且具有普遍意义地对历史产生了一种制约作用，因为有些地方适于人类居住，而其他地方却不适于人类居住。不过，历史一直都是在一种特殊得多的意义上受到了地理条件的制约，因为各种各样的地理条件掌控着历史的实际进程。现在，我们就来探究这些条件发挥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