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17:01

约瑟夫·梅兰街和莫里厄将军街会合处，一个男人坐在拐角，观察着这一切。尽管他看上去已经有30多岁，却仍像个少年。他身上有某种年轻的、也许不成熟的东西，与他敦实的农民外表截然不同。他不算灵巧，但也远非笨手笨脚。事实上，他独自制造了炸弹，并设置了下午5点的爆炸时间，但一切都仅仅是计划而已。毕竟没人知道，炸弹是否真的会准点爆炸。

或者能否爆炸。

他非常紧张，因为这是他的第一颗炸弹。他花了好几个星期才弄好，却并没有详细评估它的杀伤力。他试图预测，但效果不佳。如果是专业人士，肯定能判断得更准确，而他只是一个业余选手，大部分时候只能靠直觉。他也做过许多计算，但你知道，理论和实际完全不同。他尽力了，用尽了一切办法。至于之后的事，就如同罗茜所说：“生活并不全靠努力，也靠运气。”

不论如何，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无所事事地不断绕路，但由于他太紧张，下午4点40分左右就到了。这种情况下，无事可做的20分钟实在太漫长。咖啡店外的露天座位已经坐了不少人，他之前很早就看上的位子上自然也有人了。那是一对小情侣。他没能掩饰他的不悦，小情侣中的女人皱了皱眉，而男人则抬头来细细打量他。他找了个位子坐了下来，复又起身，换了把椅子……他大概看了十几次手表。为了确定自己的位置，他只能如此。

4点55分左右，他将手机立在桌上，对着目标大楼。他躬下身来确认取景，调整了一下位置。时间和地点显示在屏幕下方。今天到处都无事发生，但到处还是有人不停拍照。所以，即便是这样一场完全出乎意料，几乎不可能发生在像巴黎这样地方的爆炸，也被摄影镜头记录了下来。尤其当负责摄影记录的人就是爆炸的制造者时，事情就格外简单，如同让宙斯来拍福岛核电站的事故一样。

爆炸发生在五十几米开外。他本来是等待着，甚至期待着爆炸伤及他。他的嘴微张着，脸上还透露出欣赏和渴望的表情。

突然的爆炸声使咖啡店里的人都惊了，地板摇晃着，仿佛在这些人脚底下运行的不是地铁，而是高铁。桌子痉挛似的抽动着，杯子则彼此碰撞，倒得七零八落。许多秒后，人们惊恐的双眼才转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此刻，脚手架正轰然倒塌。

这个年轻男人没有付钱就离开了，但无人发现。他迈着大跨步走远了，直奔地铁站的方向。

我们可以叫他让。他本来叫约翰[1]，但是说来话长，从小大家就叫他让。这个故事我们之后再说，现在就叫他让好了。

炸弹顺利地爆炸了。他对此非常满意，但很担心炸弹爆炸后的伤亡人数，应该不少。

伤得不重的人开始帮助那些倒在地上的人。让则冲进了地铁。

他没有救任何人，毕竟是他放的炸弹。

注释

[1]让（Jean）是法语人名，其英文名变体是约翰（Joh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