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来了,像一位圣洁高贵的公主,披一层轻纱,朦胧了体肤,模糊了视野。左手拈着花,那是否是月宫掉落的桂花;右手罗着扇,沾了几片纷飞落寞的雪花。摇曳生姿,俯视大地。
乡村的初雪大约在十月份便下了起来。人们早已察觉“冬”的气息,便早早地换上了厚厚的棉衣。街道两旁的树上仅有些许积雪,在低温的作用下结成了晶莹的小冰晶,透出阵阵寒意。在这下雪的天里,太阳害羞得不愿出来,可孩子们却陶醉在这一洁白的乐园中。他们不管天气的寒冷,不顾大人的劝告,都跑到街上玩。他们的小手冻得通红通红的,头上落满了雪花,但他们并不在意,只是不停地玩闹。
曾几何,我也是他们中的一个。
灰蒙蒙的天里,满是灰蒙蒙的云,就连那飘落的雪花在我眼中似乎也是灰色的。持续的高烧早已让我头昏眼花,冬日里凛冽的寒风也没有使我冷却分毫。
“心肌炎!好医治吗?没什么经验是什么意思!?住院治疗……好吧,拜托了。”
母亲将我抱在怀中,靠着窗户打着点滴,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雪,这让原本就憔悴的脸显得更加苍白。时间伴随着盐水一点一滴艰涩地流动,想来也一月有余了。
出院吧,出来吧!外面的空气已经等待久了。我的心里这样喊着,可我的身体却和我开着玩笑,一次又一次反复。
终于,这对结婚两三年的夫妻,再也承受不了如此高昂的费用了,只好出了院。白天,父亲打工,母亲陪我继续治疗;晚上,便只能在父亲的单位打地铺。如此反复。对我而言,不过是换了种更残酷的方式处罚我罢了。
可爱、乖巧、可人,这些词早就不再属于我,我的心已如同那打针的手一般,千疮百孔。我变得乖张暴戾,惹人厌烦。就像受了伤的小野兽,谁靠近就咬谁。
又是冬天。母亲捧了一个毛绒绒的玩具熊进来,那欢愉的步调像极了高歌的小鸟。(那是她攒了好久的零用钱买的)见了我,小心翼翼地靠近,把它放在床边。我发了疯似的从床上跳了起来。“要它有什么用,它笑得越灿烂,我这心里便越痛楚。毁灭,我要毁了它!”说着便拿起剪刀,将它剪成一片一片,里面的绒絮也露了出来。她悄悄地出去,不知过了多久,又悄悄地回来。红着个眼圈,为我打扫战场。
上帝老是捉弄我,可能是感到厌烦了吧,又或是他终于心生怜悯,有些不忍吧!总之,我的身体终于有了好转,不用再如此频繁地求医问药了。
冬天又如约而至。那年的雪下的格外的大,我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雪,亦或是我从未用心感受过。我走出家门,张开手臂,在满天飞雪中旋转,就如同每一个爱雪的小朋友一个样。
在这无声的祈祷中,我的心透进一米阳光,心雪逐渐消融,野兽渐被驯服。在这白茫茫的天地间,我是如此卑微,又那么渺小。我根本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去愤怒去悲伤,更不应该借疾病之名去伤害他人,特别是爱我关心我的人。
一段生命便是一个季节。每个季节都会有春华秋实,夏炽冬雪。即使卑微渺小,我确信生命还会有自己的繁荣。只要纯洁的心怀里还荡漾着风,飘洒着雨。
在远处,隐约中,我红了眼眶——那只伤痕累累的小熊在含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