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从独裁到民主的艰难蜕变

在西班牙与欧共体关系急剧恶化之际，1975年11月20日佛朗哥之死为西班牙与欧共体关系的改善带来了千载难逢的机遇。可以说，在欧洲国家中，之前没有一个皇室对欧洲一体化表现出如此热忱。在国王加冕仪式举行的前一天，卡洛斯国王的父亲即巴塞罗那公爵签署的一份公报中，明确了“皇室在西班牙社会中的独立作用，努力消除内战阴影，并提出基于社会公正的民主制度下，加快全面融入欧洲一体化进程”。^[17]1975年11月22日，胡安·卡洛斯首次在西班牙议会就西班牙主权发表看法时，向欧洲各国表达了融入欧洲、进行政治改革的意愿。他说：“没有西班牙人参与，欧洲主义观念是不完整的。欧洲必须认同西班牙，我们西班牙人就是欧洲人，当务之急，西班牙和欧共体需要互谅互解。”^[18]西班牙皇室推崇西班牙欧洲主义观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和好感，多数西班牙报刊也对这一西班牙的欧洲主义政策作了积极的评价。

1975年11月26日，胡安·卡洛斯的国王加冕仪式成为西班牙与欧共体关系改善的重要契机，包括当时的联邦德国总统瓦尔特·谢尔、法国总统德斯坦、爱丁堡公爵、比利时王子等政要和王室成员参加了这一重要仪式。会后，这些政要在不同场合发表的公开讲话向西班牙传达了一些乐观和鼓舞人心的信息。当时的卢森堡首相兼任欧共体部长理事会主席加斯通·托恩希望西班牙尽快在加入欧共体上达标。法国总统德斯坦于11月28日离开马德里时说：“从历史和文明来看，西班牙属于欧洲，是欧洲民族国家的创始国之一，因此，我们盼望西班牙可以参与我们这一时代最伟大的任务。更为准确的是，这一任务就是实现欧洲政治联盟。”^[19]

进入后佛朗哥时代，西班牙于1975年12月13日组建了新一届政府，由长期效忠佛朗哥的高官阿里亚斯·纳瓦罗出任首相。起初，欧洲舆论界发表各种评论，对西班牙首相提出的政治改革计划抱有极大期望，再次激发了西班牙对欧共体尽快重启与西班牙的入盟谈判的热忱。然而，这些幻想中的“加快融入欧共体”的一体化进程的重要时刻却迟迟没有到来。无论是1975年12月1日的欧共体部长理事会会议抑或是12月9日的欧共体外长会议上均没有涉及西班牙入盟问题。欧共体对西班牙问题的冷淡，归根结底还在于西班牙新一届政府未能明确提出未来政治改革计划，在通向民主的道路上步履缓慢，因此屡遭欧共体的批评。

面对国际压力，1976年7月3日国王出人意料地重新选定了主张改革的苏亚雷斯出任首相。当时欧洲的许多媒体对这位年轻而缺乏从政经验的“新手”担任首相颇多微词。法国《世界报》认为“西班牙皇室犯下了历史性的错误”，比利时《自由报》则提出“胡安·卡洛斯是温和派”。^[20]然而，随后的事态发展证实了外界的各种猜测多为不实之词，缺乏根据。紧接着，7月7日苏亚雷斯组建了新政府，7月16日宣布执政纲领，以建立民主政治制度为中心内容，承诺就宪法改革举行全民公决，计划在1977年6月30日之前举行全国大选。

此后，国王和首相密切配合，推动国家迅速走上了民主改革、制定新宪法、举行议会普选、承认各政党和工会的合法地位、实行各民族和地区自治体制以及对军队进行改革和调整的道路。为使西欧各国政府接受西班牙新一届政府，赢得他们对西班牙政治改革的信任和支持，逐渐扩大其国际影响，国王和首相还不遗余力地利用各种机会前往欧洲各国开展游说和信服活动。1976年7月13日，苏亚雷斯专程拜会了法国总理希拉克。同年10月30日，西班牙国王和王后对法国进行国事访问。所有这些活动增进了欧洲各国对西班牙民主化进程的了解。在他们的影响下，欧共体理事会和议会成员开始频频地访问西班牙，与持不同政见和意识形态的政界人士广泛接触和交谈。最终，他们确信西班牙新政府已经坚定地踏上了一条由“独裁转向民主化”的“西式”的发展道路。此后，在欧共体的各种会议上，“西班牙入盟”问题成了讨论的中心内容之一。

来自欧共体的积极信号成为西班牙迅速民主化的巨大动力。1976年7月，政府宣布特赦大约400名政治犯。同年9月10日，苏亚雷斯宣布政治改革计划，实现普选制下的议会两院制。1976年12月就政治改革进行了全民公决。政治改革以94%的公民支持率得到批准。这次全民公决巩固了苏亚雷斯政府和国王的地位。1977年上半年，国内政治改革的步伐加快，苏亚雷斯和国王为举行内战以来的首次自由选举创造了政治条件。2月实行政党合法化，与反对党派就选举的基本竞争原则进行磋商；3月选举法正式颁布，规定选举采取比例代表制；同时再次特赦政治犯，工会获得了合法地位，罢工重新得以恢复；4月解散了国民阵线。尽管遭到军方强烈反对，苏亚雷斯还是于1977年4月9日采取果断措施，宣布西班牙共产党合法。

1977年6月15日，西班牙举行了自1936年以来的首次自由选举。以苏亚雷斯为首的中间偏右的民主中间联盟赢得大选，得票率为34.6%，国内主要反对党派工人社会党得票率为29.3%，而人民联盟和共产党的得票率不到10%。

这场选举结果是温和派和改革派的胜利，民主中间联盟上台执政，西班牙开始了民主化进程。苏亚雷斯的政治才能、胡安·卡洛斯的政治勇气和决心，以及反对党派领导人愿意放弃更为激进的社会变革的想法等，构成终结极权主义、开创民主政治体制的有利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