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哈普沃斯似乎不只去过霜雪集市，还去过珍奇嘉年华。他应该是穿过霜雪集市后才进入珍奇嘉年华的。集市很大，横跨泰晤士河两岸。凝结成冰的河面上有很多摊位和各种有趣的东西，珍妮和克拉拉只好分头在集市上寻找线索。

珍妮详细地描述了哈普沃斯的外貌，她还说：“如果我们知道他去过什么地方，看到了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我们就有可能知道他为什么会紧张不安地回家了。当然，这里也可能根本就没有线索。”

“这得我们找了之后才能知道，不是吗？”克拉拉说，“我们待会儿还是在喝茶的帐篷碰头吧，博士多半也会去那里等我们。”

克拉拉感到双脚异常的寒冷，寒气仿佛刺穿了她的鞋底。很多人从雪地里走过，把积雪都踩成了泥水。人群中已经没有珍妮的影子了，克拉拉觉得自己毫无收获。她找到了几个昨天见过马洛·哈普沃斯的人，但他们都想不起哈普沃斯的行为有任何异常。还有几个人觉得自己有可能见过哈普沃斯，但并不十分肯定。谁都提供不了有用的信息，只知道有一位老人在晴朗的冬日下午逛过霜雪集市。

她俩并没有约定具体的集合时间，克拉拉觉得珍妮调查半个集市所花的时间应该和她差不多，于是，她调查完毕就回到了茶点帐篷。此时的帐篷里有很多人，她等了一会儿才找到空位。

克拉拉盘算着要不要配着茶吃点儿什么。这时候，有人很礼貌地在她旁边清了清嗓子。

“打扰一下。”

她一抬头，看见了一位年轻人，年龄和她差不多，正手扶椅背站在一旁。

“你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他问道，“这时候人太多了。”他笑了笑，“很抱歉打扰了，如果你在等人的话，我就去另外找座位。”

“不，不介意。”克拉拉赶紧回答，“请坐吧。我确实在等人，不过她可能要过一会儿才来，所以很高兴有人和我一起等。”

“你真是好人。”他说着，坐在克拉拉对面笑了笑。

克拉拉也忍不住笑了。那人很礼貌，看起来也很自信，黑色的头发全部梳在后面，露出了英俊的脸。他转身叫服务员的时候，克拉拉注意到他的鼻尖有一点儿往上翘，就跟她自己的鼻子一样。

服务员过来之后，他问道：“你想要点儿什么？这里烤制的茶点很不错。”

经他一说，克拉拉忽然觉得自己确实很想吃一些点心。

“那就让我来请客吧。”服务员走开后，他对克拉拉说，“就当是感谢你让我分享这张桌子。很抱歉，还没请教芳名就直接说请客了。”

“我叫克拉拉。”

“幸会，克拉拉小姐。”

她笑了起来，“叫我克拉拉就可以了。”

“那真是太没有礼貌了。好吧，我叫奥斯瓦德。”

“奥斯瓦德？”

他收起了笑容，“你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不，我只是很惊讶。”

“这个名字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吗？”

“我也叫奥斯瓦德。”她说道，“克拉拉·奥斯瓦德。”

“那我们可有不少的共同点呢——名字一样，也都喜欢吃烤制的茶点。”

奥斯瓦德是个不错的同伴，和他谈话很愉快。茶点也确实很好吃，克拉拉一直在笑，她和奥斯瓦德相处得很愉快。奥斯瓦德是一名老师，负责教授孩子们功课，他惊讶地发现克拉拉也是老师。不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克拉拉今天不用上课。她尽可能把这部分搪塞过去，结果还是不小心把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她告诉奥斯瓦德自己正在到处旅行，不过别的细节就没提了。

“你的朋友这么久都没来，”奥斯瓦德说，他们又要了一壶茶，“希望她不会耽误太久。”

“珍妮会来的。”克拉拉笃定地说，“博士[18]也会来的。”

“你是说医生吗？你的身体不舒服吗？”

“不，我说的是另一个朋友。”

“那肯定是非常好的朋友。你提起他的时候我能感觉得到。”

“是啊，”克拉拉回答，“我们一起旅行，嗯，去了各种地方。但他最近脾气不太好。”她发现自己说得太多了，“嗯，可能是因为他变老了，我觉得是这样。”

“我们每个人都在变老。”

第二壶茶上来后，克拉拉心想，真奇怪，她认识这人才几分钟，却好像成了很好的朋友。她和奥斯瓦德就如同多年的老友一样，有好几次她停顿的时候，奥斯瓦德都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他好像能察觉到她的感受，克拉拉觉得跟他在一起异常轻松。当然，他长得好看也是原因之一……奥斯瓦德问她是否要续茶的时候，她笑着点点头。

瓦斯特拉夫人听见身后的书房门开了，赶紧放下了面纱。她从书架前转过身，惊讶地发现门口站着的是博士。于是她重新掀起面纱，点头表示欢迎。

博士走进屋里，顺手关上了门。“这里是犯罪现场吗？”他问道。

瓦斯特拉指了指哈普沃斯的书桌，“他当时面朝下倒在桌上，背后插着他的裁信刀。”

书桌上依然有血迹，吸墨纸都被浸透了。椅子周围也满是飞溅的深色血迹。

“警方已经把尸体搬走了，裁信刀也拿走了。”瓦斯特拉说，“他们总是喜欢那样，扰乱现场。”

博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刚才和哈普沃斯的管家卡莱尔谈了谈。他说门是锁着的，没有任何其他的出入口。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除非卡莱尔在说谎。但他看起来很诚实，也不紧张。”

“而且也不慌乱。”博士表示同意。

“窗户是锁上的，百叶窗也是关好的。门锁完好无损，没有任何撬动过的痕迹。”

“那有没有隐藏的门呢？”博士问，“书架就可以藏住很多罪行。”

“这一次没有。目前为止，我可以确定没有暗门。”

“那么，除了扰乱现场，警察还说什么了吗？”

“他们认为，以现场环境判断，哈普沃斯要么是自杀，要么就是死于离奇的巧合。所以，他们很高兴由我来接手调查。”

“嗯，他们倒是省事儿了。他有可能是自杀吗？”博士问。

“不可能。”

“那巧合呢？”

“也不可能。我看到过尸体未经移动的样子。他的后背中间被刺中，他自己根本就刺不到那个地方。而且你也看到了，不管是故意还是无意，这把椅子的靠背都不可能固定住他的那把刀。所以，受害者也就不可能往后一倒就刚好摔在刀尖上。”

瓦斯特拉继续检查书架，博士则开始察看书桌。一张沾满血迹的信纸上只写了个开头——仅仅是句问候语：“瓦斯特拉夫人”。

“他是在给我写信。”她注意到博士正在看信纸，于是解释道，“根据卡莱尔的描述，当时他十分不安。我认识哈普沃斯，不过也只是认识，不太熟悉。他是位学者，他的知识很有用武之地。”

“珍妮跟我说过你认识他。”

瓦斯特拉点点头，“你见过珍妮了，怪不得你会到这里来。所以你之前是在霜雪集市吧？”

“我还去了珍奇嘉年华。”博士拿起吸墨纸旁边的门票，“这是目前你发现的唯一线索吧？唯一能解释他去了哪里，以及为什么会紧张的东西？”

“对，还有那三只小鸟。”

博士皱起眉头，眉毛都扭在了一起，“小鸟？什么鸟？”

“不是真正的鸟，”瓦斯特拉转过身，“是纸做的，折成了鸟的形状。有三只，很简单，也很精巧。”

“你是说欧丽佳米艺术？”

“什么？”

“‘欧丽佳米’是日语，就是‘折叠的纸片’的意思。不过，这个词儿可能要再过六十年才会用起来。”博士掀起吸墨纸看了看下面，然后又拿起装纸和信封的木盘，“那些折纸鸟哪儿去了？”

瓦斯特拉走到桌边，“真奇怪，”她在桌上找了一番，“刚才还在的，就在嘉年华门票的旁边。可现在去哪儿了呢？”

博士耸了耸肩，“也许这并不重要。”他笑了笑，“很高兴再见到你，瓦斯特拉，别担心那些鸟了。它们肯定就在附近什么地方，不会飞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