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大人,刘氏服毒之前,交代过一些。根据刘氏所言,我们寻回了几人。”和着县令问话,堂下官吏又一次越俎代庖的说道。
听到此处,公堂外的三十来号人,又一次激动莫名。此刻他们难以自持,双目灼灼间,不由得向公堂压来,使得这“红黑”凝成的防线一度变得岌岌可危。
“大人,东郊黄家的儿郎找到了,昨日找到时,他正在读书,那家的买主把他当成了亲儿子。”发言的官吏言语激动,当是行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马儿,马儿,是我家马儿......”公堂外,一素衣紧束的妇人泣不成声。
......
“还有呢?”
这一次,县令并未敲响漆木。在众人眼中,他极具威严的俯视着下方,但唯有他自己清楚,他多半时间是锁定在尘心身上的。
“还有西郊马家的女儿也寻到了,我们过去时,她正陪着一名男孩在游戏。那家主人买她是为了做童养媳,因此她未受什么苦难。”官吏说到热切时,嘴角都跟着抖动。
“诗诗,是我们家诗诗?”人群中,又有一人口不择言,尽管这人是一名男子,但总难掩住真情。
......
“还有东郊张家的姑娘,她不好过,被老鸨逼着学了很多东西。幸好她年纪尚幼,否则,真有可能会给‘醉梦楼’的那般畜生糟蹋了。”
不等县令发言,官吏又接着道出一人,同样是一名女孩。
“呜呜呜呜......”有妇人早已泣不成声,这声音听在尘心耳中,似久旱后的甘霖,抑或是绝望中的新生。
......
“启禀大人,就目前而言,下官所知道的就是这些了。”发言官吏言尽于此,再无他话。
“就这些了?”
“大人,当时逮住此人时,他就只说了这三人下落,哪料想,下官还待细问时,他已服毒......”
“丢了十九人,你告诉我只寻回了三人。马彪,你可知罪?”
不等官吏说完,县令一嗓子喝出。很明显县令发怒了,一股无形的威压降下,吓得先前说话的官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哼,活生生的人都看不住,你对得起我三清县的黎明百姓吗?”
“今日不将所有丢失的孩童寻回。马彪。你就自己扒去这身官衣吧!”
县令拍案而起,已是怒火中烧。
“大人,此人口齿不利,下官无能为力啊!”名为马彪的官吏,急的嗓子眼都快瞪了出来。
“今日若查不出我家豪儿下落,我与你没完!”
“庸碌之官,庸碌之官啊!”
“此等小儿,也配做官?”
......
马彪话音刚落,公堂外又起纷乱,也不知是谁带头,竟冲破了“红黑”防线,若不是左右官吏及时驰援,恐怕这公堂之上定会乱成一片。
只是如此,真能平了名愤吗?
他们虽然一时冲不进来,但无不是怒目而视。更有甚者,满目怨毒,似要将马彪生吞活剐一般。当然,那跪下的刘氏男子,自然也是首当其冲,不可幸免。
“呜呜呜呜......”这一切,刘氏男子俱是看在眼里,可怎奈何,任他如何努力,始终说不出话来。
“啪!”
眼看局势失控,县令又是惊堂一记。哪知这一次,却不怎管用。只见,那公堂外的数十号人,在顿了几息后,又一次朝着公堂涌来。
“大家稍安勿躁,既然刘氏口不能言,那便取纸墨来。就算是写,也要将汝等亲眷下落一一写明。”强的不行,那便来软的,县令如此安抚着众人,却也将这一手使得炉火纯青。
“那快让他写啊!”
“快写啊”
......
公堂外,愤愤之音纷涌而至,希望就在眼前,他们又岂会善罢甘休?
“大人,刘氏,刘氏......”
“刘氏怎了?”
“刘氏不会写字啊!大人!下官昨日便试过了。”马彪心神难宁,仿佛使尽了全身力气,才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来。
“什么?”
吃惊之余,连县令都变得哑口无言。
“青天大老爷啊,你可得为我等做主啊。”
公堂外,凄苦之声从未有过止息......
“各位乡亲,你等断要相信本府,吾以乌纱作保,定将你等亲眷完封不动的一一寻回。”县令感同身受,几息之后,言语亦变得温和。
如此说着,堂外百姓这才稍稍安静一些。
“恳请各位乡亲父老允我三日,下一次再于此地。公堂之上!我定给诸位一个交代。”县令态度诚恳,再看他样貌,哪还有半分州县高官的威严?
“大人亮比包公,我相信大人。”
“等了这些年也等了,那就再等三日罢。”
......
几句话便将喧哗抹平,县令才能可见一斑。或许,三日之后,他真有办法将失去亲人的孩儿一一寻回。
“左右,还不速速将那三名孩儿领来与父母相认?”望着人群中急不可耐的几道身影,县令这才有所反应,却也为时不晚。
今日之事,俱看在尘心眼中。他未曾发一言,可愈是如此,愈是让人琢磨不透,也于无形中,给官府带来了莫大压力。
眼看名愤抚平,县令空着双手对公堂方向行了一礼。
这一举措,深得人心,这一次,不消他过多言语,竟有人率先离去,仿佛这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一有二就有三,随着第一人离去,其余众人也陆续迈步。不消多时,公堂大门外已去之一半。
“啪!”
县令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只当人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洪音如钟地道了一声“退堂”。
......
“呜呜呜呜......诗诗!”
“爹?是你吗?我怎么记不清了。”
公堂大门外,男子热泪长盈,而他怀中的女孩,同样挂着两行清泪。
......
“马儿,这些年想死娘了。”
“娘亲,您别难过,我回来啦。”
这是一位年龄稍大一些的男孩,他替素衣紧束的娘亲抹去泪痕,而自己却忍不住落泪。
......
“小不点,还记得爹娘吗?”
......
“凡尘难渡啊,本以为修士便是行的无情‘道’,哪知到头来,还是离不得!”不远处,尘心默默自语。
尘心身后,尘韵周身泛起寒意,却并不冰冷。想必此时,她内心也同样起伏不定!
“心哥哥,走吧。寻得一人,并是圆一世真情。倘若不是你,这三对人儿,恐怕仍在分离。”
尘韵对外一向冰冷,此间事已了,在她看来,只怕再多留一刻,她便会忍不住落下泪来。
......
“先生,请留步!”
正待尘心举步将退时,公堂书案上陡然响起一道男声,听这声音,隐隐有些急切,却是县令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