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笙找到云曦的时候,她正和男生们相谈甚欢。
晚笙的脚步微顿,想转身离去,王子轩却凑上来,关切地问她去哪了。
晚笙实在不想同他演戏,心里暗叹阿莱的记忆消除也太彻底了。
迫于无奈,她只好摇摇头敷衍过去。
活动课落入尾声,一切风波都渐渐平息。
直到黑夜降临,云曦和晚笙回到家,发现某狐一反常态,在沙发上正襟危坐。
要是换做以前,在晚笙开门的刹那,这只靠撒娇卖萌为生的狐狸便会扑上来又抓又挠,非得从她身上刨出小鱼干才肯罢休。
晚笙和云曦对视一眼,有种不祥的预感。
“回来了?”清冷的声音隐着怒气。
阳台上的玻璃门忽然敞开,一袭白衣出尘的男子缓步而来。
清冷的月光倾泻而下,在他素白的袖袍上勾勒出银白色的条纹,那一双淡漠的金瞳敛着情绪,华发披散在肩头,随着步伐肆意摇曳,像在虚空中点染的墨花微微湛开。
他披着夜色而来,如一抹白月光渗入晚笙的心,不染一丝尘埃,让人虔诚地不敢生出半点亵渎妄念。
晚笙微微晃神,许久未见,他还是那样清俊出尘,遥不可及。
云曦惊喜地呢喃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孩子气地扑进男子的怀里,紧紧抱住不放。
晚笙垂下眼,不去看如胶似漆的两人。
他们许久未见,应该有很多甜蜜的话要说吧。
晚笙正想进屋避开二人,却见凌宇把云曦从怀抱里扒拉下来,蹙眉说:“曦儿,跟我回去。”
一句话,将晚笙的心打入地窖。
“为什么呀?”云曦迷惑不解。
“你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我有什么危险啊,我在这里既有阿莱保护,又有晚笙照顾,”云曦偷偷瞄了一眼雪狐,接收到雪狐挤眉弄眼传达的“我什么也没说”的信号瞬间底气十足道,“你放心吧。我很安全。”
“……”凌宇目光冷然,说,“这次的事我已经知晓了,我不会再让你陷入危险中,现在我就要带你走。”
他说着,攥紧云曦的手腕,身边腾起缥缈的云雾,恍若下一秒就会消失。
晚笙脸色一白,几乎站不住身形,她跌跌撞撞地朝前走了几步,伸出手无助地在虚空中胡乱抓寻着,仿佛想抓住些什么,可最终,她什么也抓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白茫茫的云雾从她的指缝中虚晃而过。
雪狐看了她一眼,突然扑向即将要消失的光晕,冰凌划破夜色的隆重,劈开空间的枷锁。
“阿莱!你做什么?”云雾中响起冰寒彻骨的声音,白烟散去,凌宇和云曦依然伫立在原地。
晚笙颤抖着捂住脸,掩饰自己的失态。
雪狐现了人形,脸上显露出几丝无奈,说:“凌宇,这次是老夫救的云曦,算起来,你也承我一份情,也该听听老夫的意见吧?”
凌宇目光一凛,冷声道:“你想阻我?”
阿莱摊手,叹了一声,说:“岂敢。只不过小妮子好像并不想走,你强行带她离开,恐怕伤及彼此的情谊。”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般,云曦挣开了凌宇的手。
凌宇那张清冷孤傲的脸罕见地隐过一丝困惑,抿唇望着云曦。
云曦垂眸,往后退了几步,牵住晚笙冰凉的手,说:“我如果和你回去,晚笙怎么办?”
“你为了一个凡人要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吗?”
“晚笙是我的朋友!”云曦的目光坚定。
晚笙的心跟着颤了颤。
凌宇的目光从云曦的脸上掠过,审视着晚笙面无血色的脸,他的目光冷峻如冰,仿佛能直直穿透晚笙所有的伪装,窥探她灵魂的颜色。
晚笙心乱如麻,这个时候,她竟然开始想自己的灵魂会是什么颜色,人的灵魂真的有颜色吗?如果有,她一定是最不堪入目的暗黑色。
“你的朋友,并没有给我传达任何消息。”
蝴蝶项链的棱角闪着诡异的光,将夜晚城市的光汇聚在一团折射入晚笙的眼睛,刺的她睁不开眼。
那条熟悉的项链在凌宇的手中晃动,没有任何遮掩,将晚笙的私心赤落落地袒露在众人面前。
晚笙的思绪开始在虚空中游行,她想象着自己是个杀人犯,杀了人刚刚走出街角就被警察逮住送进了法庭,法官在审判她的时候,她装作被冤枉,对杀人一事毫不知情,律师却拿出她杀完人后丢下的刀,冷冷地指证上面有她留下的指纹。
一切都尘埃落定,罪无可恕。
她的心越来越冷,如蜘蛛网般白色的冰雾布满了她的心肺,层层叠叠结了霜。
这时,观众席突然有人站出来替她辩驳。
“她只是忘拿了!”云曦的声音不轻不重,不远不近,却恰好在冰封的心口找到了一条裂缝,注入丝丝缕缕的温暖。
“臭凌宇,你再这样迁怒晚笙,我要生气了!”云曦气哼哼道,“你给什么破项链,谁会一天到晚带着它啊,晚笙又不知道在游乐园我们会遇到危险,不准你责怪她!”
凌宇恍若未闻,目光依旧冰冷地凝视着晚笙。
直到云曦差点挥着小拳头砸上来,他才移开视线,将项链收入袖中,再不看晚笙一眼,只对云曦道:“不论如何,你遇到危险是事实,我要带你走。”
晚笙垂眸,嘴角勾起自嘲的笑。
她看到那双淡漠的金瞳里毫无波澜,仿佛看穿了蝼蚁的小把戏却不屑于点破。
“我不!”云曦似乎恼了,她攀住晚笙的胳膊,气哼哼地说,“有本事你就把我和晚笙一起带走。”
“不行,你跟我回去。”凌宇皱眉道。
他的语气太冷,仿佛不容反驳,云曦一下子就红了眼。
眼看着外面的天空开始电闪雷鸣,凌宇无奈扶额,又软声劝她:“你难道不想你的家人吗?自从你来了俗世,你的母亲一直在等你回去,而且我们的大婚也在筹备了,你若不回去,我娶谁为妻?”
云曦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嗔怪地瞥了一眼凌宇,脸上沾了点嫣红,嘀咕说:“脾气这么臭,谁要嫁给你?!”末了,又出神地望着天空,低声呢喃:“不过,许久未见她们,我还真怪想她们的。”
晚笙的手捏成拳头,她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阿莱走过去,想拍拍云曦的肩头为她出点主意,但在凌宇威慑的眼刀中硬生生把爪子收了回去。
“咳咳,你自己想清楚吧,老夫就不扰乱你的思绪了。”
云曦收回目光,眼神坚定地望着凌宇,说:“我想清楚了,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等到……我们真正要结为夫妻的那几天,我肯定会回去的。”
凌宇与她对峙半晌,还是败下阵来,从来说一不二的他,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再三退让。
“说好了,下次我会来带你走,在这段时间你要照顾好自己。”凌宇妥协。
云曦的眼睛亮晶晶的,嘴角微微翘起,嘻笑着说:“就知道阿凌最好了!”
凌宇无奈宠溺地把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晚笙的心微微揪紧,她讨厌这样容易嫉妒的自己。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去给阿莱买小鱼干,见无人注意,垂下头悄然退场。
在那个世界,只有她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