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时分，自由活动课。
晚笙对王子轩装腔作势的关心不胜其烦，找了个借口从云曦和王子轩的身边循走，独自一人在操场里走走停停。
云曦本来要跟着她的，半途被后援会的人截了道，成功跑偏和男生厮混玩闹去了。
晚笙落得清闲，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大大小小的花坛间。
当她无意之中路过一个僻静的拐角，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说啊！小贱人！晚笙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要背叛我们？！”
胡茜欣尖利的嗓音刺破周遭的空气。
“青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女生哭的声嘶力竭。
晚笙皱了皱眉，她悄悄地躲进花坛的阴影中，侧身向声音来源望去。
四五个熟悉的背影像一根根冰冷的铁柱，将跌坐在地的女生困在中间。
晚笙捂住嘴，惊诧地睁大眼睛。
如果她没认错的话，中间披头散发的女生正是胡茜欣的同桌——刘露。
胡茜欣居然会对自己的同伴下重手？
晚笙的思绪一片混乱，疑惑地揉了揉眼睛。
她本能地觉得自己眼花了。
这时，那头又爆发了新一轮的欺凌。
带头的胡茜欣像是愤怒地失去理智，用力地一巴掌呼在刘露脸上。
刘露的头顺着她的力道歪过去，却在半道被一个女生扯住了头发，往另一边死命地拖拽。
“啊啊啊啊！不要！”
少女痛苦的惨叫并没有激起曾为“朋友”的同情心，反而有更多的毒手伸向她。
晚笙的心猛然揪紧了。
校园暴力像致命的毒药，一旦入肺，便烫下一生的伤疤，从此余生，都在噩梦中度过。
她尝过被欺凌的苦果，满心满眼都是触目惊心的黑，铺天盖地的绝望，被践踏的自尊都折磨着她发疯般的想死。
那时的刘露，还是一副助纣为虐的面孔，现在却成了被欺凌的对象。
这算自食其果么？
晚笙苦笑了一下，从阴影里慢慢走出来。
“停手吧。”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着，却莫名有股威慑力，让那一双双罪恶的手瑟缩了一下。
胡茜欣慌张地转过头，发现只有晚笙一个人的时候，暗暗松了一口气。
几个合伙的女生各自递了个眼神，嘴角带着不屑的笑一步步向她走来。
“哟！一个人来逞英雄啊？”
“你什么时候跟刘露关系这么好了？”
“自身难保的人还想多管闲事啊。”
……
劈头盖脸的嘲讽仿佛无休无止。
晚笙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不堪的记忆，可她还是僵硬地站在原地。
等到几个女生将她团团围住，再无处可逃。
胡茜欣逼近她，盯着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微笑着问到：“你想救她吗？”
晚笙木着脸，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说：“救。”
“那么，便用你自己来换吧。”胡茜欣抬起指甲在晚笙脸上轻轻刮过，在她耳边低语到。
她的笑容像沙漠里潜伏的毒蛇，吐着诱人的蛇信子，等待着食物的上钩。
刘露对她来说只是出气筒而已，她真正想折磨的，就是这个用一首歌夺走王子轩的爱，处处同她作对的蝼蚁！
现在她能亲手毁掉她了！
她期待地睁大眼睛，死死盯住晚笙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眼里燃烧着狂热的光芒。
恐惧啊！跪下来求我放过你啊！像刘露那样嘶声力竭地哭喊啊！
……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晚笙的脸像一张贴上去的面皮，没有半分情绪起伏。
忽然，她看到晚笙嘴角慢慢翘起，似笑非笑。
胡茜欣浑身沸腾的血液仿佛一下子被冻住了，她猛地想起那日火云之下，少女提着滴血的蝴蝶刀，目光猩红。
她骇然地退了一步。
晚笙却伸出手用力拽住她冰冷的手，学着她的样子凑到她耳边低语说：“我已经不会当待宰的羔羊，你如果想动手，尽管试试看。”
胡茜欣面色骤变，午夜梦回的鬼魅仿佛又一次缠上了她。
晚笙收回目光，不急不缓地向刘露走去。
刘露倒伏在地上浑身颤抖，泪水和发丝黏在一起，看到晚笙过来，竟下意识地往后瑟缩。
晚笙鼻子一酸，向刘露伸出手，说：“我不会伤害你的，走吧。”
刘露望着她，好半晌，她才颤抖着抓紧晚笙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晚笙搀扶着她一步一步往外走。
几个女生看到到嘴的猎物飞了，心下焦急，不明白胡茜欣为何不采取行动，但领头人不动手，她们也不敢妄动。
有些人就是这样，煽风点火少不了她，围观补刀少不了她，一旦让她做马前卒，便装傻充楞，互相推诿。
晚笙眼神冰冷，扶着刘露慢慢走出包围圈。
就在两人走到拐角处，背后冷不丁响起胡茜欣的冷笑声。
“晚笙！你以为你真的能翻身吗？”
“你不过是云曦身边的一条狗而已！没有云曦，你什么都不是，你现在获得的一切，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梦罢了！云曦不会一辈子留在你身边，等她走了，你还是一只毫无存在感的蝼蚁！”
晚笙脚步一顿，目光微闪。
“何况，现在的你，也挺可悲的，心甘情愿地当云曦的陪衬，活在云曦的阴影里，永远只是一片不起眼的绿叶，那些对你好的人不过是看在云曦的面子上，你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呵呵。”
晚笙不吭声，继续往前走，眨眼已消失在了拐角处。
但如果有心人仔细观察她的脚印，会发现她的步伐凌乱，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两人来到操场上，刘露挣开手，说：“不用你假好心。”
晚笙不想争辩什么，只说：“下次你不要跟那群人玩了。”
刘露沉默了一下，忽得抬起眼道：“晚笙，你刚刚不害怕吗？”
“怕。”晚笙抿了抿唇。
“可你明明很淡定……”
“那只不过是装的，害怕没什么用，只会让欺凌你的人更张狂。”
刘露不说话了。
晚笙瞥见她手上的淤青，知她不是第一次被欺凌了，轻叹一声，说：“自己保护好自己吧，不是每一次都有人帮你。”
她说着转身想去找云曦，刘露却在背后叫住了她。
“晚笙，你为何要救我？我以前……”
“……明明那样伤害你。”
晚笙没有回头，自顾自往前走。
刘露望着她瘦小的背影，良久，耳边飘来一句轻的如同蒲公英般的叹息，被秋风吹的四下逸散。
“只因你和我……都不过是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而已。”
刘露捂住脸，蹲下身子，泣不成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