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贵在道:子知医之道乎?

古典中医学是内涵深刻的科学体系,包括两大层次,一是天道(即医道),一是方术。天道为本,方术为末;天道为上,方术为下;天道穷神,方术已病。《黄帝内经》谓:“《上经》者,言气之通天也。《下经》者,言病之变化也。”北宋《政和圣济总录序》有谓:“盖圣人之駴世,本在于上,末在于下。无见于上则治之道不立,无见于下则治之具不行。经之所言者道也,医得之而穷神;《总录》之所载者具也,医用之而已病。汉·张仲景作《伤寒论》,而杂之以方;唐孙思邈作《千金方》,而继之以《翼》,以谓不如是则世莫能用其术。然之二人者,游于方术之内者也。彼超然独见于方术之外,下顾岐伯之流而与之议,始可谓知道。”总是倍感掌握医道之难。前人有“道无术不行,术无道不久(远行)”,“术”指技术、技艺、方法,有时也有“噱头”之意。撰写《黄帝内经》的先哲们,在全书中极少介绍具体一方一药之医术,重点示人以认识宇宙、自然、人体生命和疾病等现象的多种视角、思维与方法,进而描绘出“医道”之全部景象。

《黄帝内经》通篇强调的是中医“所贵在道”,如:《素问·著至教论》开篇即有:“子知医之道乎?”并谓:“医道论篇,可传后世,可以为宝。”《素问·疏五过论》则云:“为工而不知道,此诊之不足贵。”不仅首次提出“医道”概念,而且明确指出为医者必须了然“医道”,而不能只满足于掌握一些医术层面,后者,却是后世许许多多医生所渴求的。学习古今名医经验显然不能仅仅停留在掌握其某个一方一药而已,而要着眼于“医道”,“医道”乃是先哲们探究生命现象的门径。

至于掌握“医道”的意义,《素问》分别在“阴阳应象大论篇”“天元纪大论篇”“五运行大论篇”三次提出:“道生智,元(玄)生神。”智者指五脏之神志魂魄,心之灵明曰智,乃人之神明也。在人为道,道生观察之智慧也;在天为玄,玄生灵明之神变也。由此表明,欲为大医,非明医道不可。因此,《素问·征四失论》中说:“道之大者,拟于天地,配于四海,汝不知道之谕,受以明为晦。”指出如果不知道“道”的真谛所在,在传授医道时,就会把本来很清晰明白的道理讲得隐晦不堪。

此外,先哲们还认识到医道与治国之道相通,如《灵枢·外揣》有“夫治国者,夫惟道焉,非道,何可小大深浅,杂合而为一乎”。如同老聃《道德经》的意义一样,任何领域的文化,并有统一的原则和法度,只有上升至“道”的层面,才有可能将复杂多变、多如毫毛之事物统一到一起,这与后世有学者提出“哲学高于科学”的含义相通。

笔者认为,虽然后世中医流派纷呈,其在“医道”层面上的本源应该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