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爱而不见

心有戚戚焉,然心戚戚矣。

乐颜虽然也叹惋梅菲和韩旭的结局,却很佩服他们的勇敢,至少曾经知道对方的心意。自己悄悄喜欢陆北,他却不知道。为了陆北,为了A大,付出了多少努力,只有自己知道。有很多时候乐颜觉得迷茫,觉得即使努力了也不一定能成功,只是她找不到放弃的理由。

还有一周就要高考了,这几天各科老师都安静了,不考试了,也不讲题了,甚至连教室都不进了。高三整天上自习,教室里静悄悄的,整个一教楼都静悄悄的,只有偶尔翻书的声音和沙沙的写字声。

乐颜觉得这种诡异的安静令人心慌,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她看不进去书,脑子里总想着陆北,她已经有一年多没见到陆北了,他在大学里做什么呢?是在上课还是在参加活动?陆北会不会在大学有了女朋友?等她考上A大的时候,陆北会不会带着一个漂亮的女孩,一起去迎接她入校,然后跟他女朋友介绍说,这是我爸的学生,转头对乐颜说,这是我女朋友;或许陆北已经快忘了她,根本就不会去迎接她;再或许她根本就考不进A大,和陆北从此天各一方。

乐颜越想越心慌,她现在才觉得思念是如此痛苦,尤其是单相思,痛上加痛,苦上加苦。乐颜知道如果她再这样胡思乱想下去,她这两年为A大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这种状态上了考场,不可能发挥出正常的水平,可是她不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努力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现在也不要去想陆北,均无果。乐颜觉得自己仿佛置身苍茫的大海上,一叶孤舟一个人,找不到方向,辨不出前路,即将要被汹涌而来的巨浪掀翻,沉入海底深渊,这种心慌和孤独仿佛一张巨大的网,紧紧笼罩着她。

乐颜走出教室,来到天桥上,就是穿过这个天桥,她在楼梯转角处撞到了陆北,也是在这个天桥上,陆北鼓励她考A大。乐颜站在天桥上,扶栏远眺,多么希望目光所及之处是陆北的身影。在天桥上站的时间有点久,乐颜转身去了第二教学楼,自从上了高三,他们就搬到一教楼了。乐颜走到自己以前班级的位置,里面的老师正在给学生上课:“当动名词用作主语位于句首时,通常要用名词所有格或物主代词作动名词的逻辑主语......”教室的门牌上挂的还是高一七班,可是这已经不是她当初的高一七班了。乐颜突然有一种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悲壮感。

下了楼梯,走到二教的大门口,就是在这个地方,陆北撩起她的头发,帮她掖到耳后。乐颜后知后觉的感叹,或许就是那个时候,她就对陆北有了不一样的感情。站在教学楼门口,乐颜看着操场边的林荫路,高中三年,每一天上学放学都从这条路走过,这里有她高中三年的身影,也有她和陆北一起走过的身影,还有他和陆北跟在陆老师后面一起回家的身影。

乐颜看见有人正从学校门口沿着林荫路往教学楼这个方向走,现在是上课时间,整个学校,在教学楼外面逛荡的除了乐颜,就是林荫路上的那个人了。离得还很远,乐颜只能看清他穿了件白上衣,下身似乎穿了条蓝色牛仔裤,个子高高的,身姿挺拔,乐颜觉得那个人身形有点像陆北。再走的近了些,乐颜觉得他长的也像陆北,虽然看不清眉眼,但是整体轮廓是很像的,乐颜呆呆的盯着他看。又走近了些,已经离得很近了,对面的男生停了下来,冲乐颜笑了笑。这笑容很熟悉,很好看。

陆北!乐颜猛的回过神来,对面站着的人就是陆北!

乐颜的心里瞬间五味杂陈,一年多没见的陆北回来了,她很高兴,又觉得难过,甚至有点委屈。在见到陆北这一刻,不可压抑着的思念和欣喜如初见阳光的蔓藤,萦绕而上,枝繁叶茂。

陆北看着呆呆萌萌的乐颜,笑着走了过来,伸手揉了揉乐颜的脑袋,低声轻语“怎么不在教室里,跑到这儿来了?”

乐颜心里幽幽泛酸,想你想的没心思学习。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只好说学习累了,出来走走。“师哥,你怎么回来了?放假了吗?”

“还没有,回来看看,过几天还要回去。在这等我,我帮你去跟陆老师请假,带你出去。”

“请假?去哪啊?可是陆老师不会同意的。”

“放心吧,有我在。”陆北径自上楼去陆老师的办公室。

乐颜觉得突然心里安定了很多,心里暖暖的,或许是因为那一句“放心吧,有我在”让乐颜觉得可以依靠,不是一个人悄悄的孤军奋战。

没过多久,陆北下来了,冲乐颜招招手“走吧。”

“陆老师同意我可以离校吗?”乐颜仰着头看陆北,耀眼的阳光从陆北身后打来,晃得乐颜微微眯着眼睛。

陆北晃了晃手里的假条。

“陆老师怎么同意了呢?你怎么说的呀?陆老师总是说现在是关键时期,千万不能在最后一刻松懈,否则这三年的努力就白费了。最近看我们看的可严了。”见到陆北,乐颜的话不自觉的就多了起来。

“看的严你还偷偷跑出教室?”陆北温柔的看着乐颜。

乐颜不好意思的冲陆北笑了笑。

去年放暑假的时候,陆北回来发现放在柜子里的小鹿不见了,到处找都没有。

陆老师下班回来,陆北问:“爸,我衣柜里的那个礼盒呢?”

“嗯……没看见。”陆老师用报纸挡住脸,没敢正视陆北的目光。

“我妈说看见你拿走了。”陆北盯着陆老师面前的报纸,目光似乎要穿透过去。

“……我送人了。”陆老师没办法,只有实话实说。

“送给谁了?”

陆老师放下报纸。看着陆北着急生气的样子,他是心虚的。他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大错特错相当愚蠢的事。事到如今想瞒是瞒不住了。

“送给乐颜了。”

陆北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盯着陆老师。

“你不就是想送给乐颜的吗?我看你买都买了,不送白花钱了,就帮你送了,正好乐颜过生日。反正她也不知道是你送的,我偷偷放在她桌子上了……”陆老师说着说着自己都没底气了。

陆北简直要被气笑了。自己这个老爸,性格随和宽厚,在学校是个受学生尊敬和喜爱的老师,在家的时候很少表现出做父亲的威严,很多时候陆北都觉得陆老师跟他是兄弟,而且他是哥哥,要照顾陆老师。陆老师唯一一次端出父亲的身份对他训诫,就是他去找乐颜那次。

“哦,送了就送了吧,乐颜最近怎么样?”陆北故作随意的问。

“乐颜每次考试成绩都有提高,名次一直在上升,以前这孩子的成绩能考上211院校,现在能达到985的水准了,是个好孩子。”陆老师喜滋滋的,丝毫没有意识到陆北是在打探乐颜的消息。

“那你好好培养,别浪费了一颗好苗子。”陆北说完回房间了。

“那是自然。”陆老师还沉浸在对乐颜的满意中,没注意到陆北嘴角一闪而过的笑。

陆北一直没找乐颜,但是他一直想念着,关注着,曾经趁放假时候悄悄去学校看过几次,都没有露面。不光是怕乐颜分心,也怕被人看见流言四起。自己在学校的时候两个人走的近大家只能是猜测,毕业了还回去找乐颜,真的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早恋对象是班主任的儿子,不仅会影响乐颜,陆老师在学生中的威严也要受损。

陆北回学校后往家里打电话比之前稍微频繁了一些,而且经常要找陆老师接电话。一次通话结束的时候,陆北妈妈问,“儿子什么时候跟你话这么多?以前他也不怎么主动找你聊天呀?”陆老师一脸的欣慰,“这说明儿子长大了,理解父亲了,所以跟我的话就多了,他现在经常主动关心我的健康和工作,刚刚还问起我们班的情况。我们班这次月考成绩还是很不错的,在年级排名靠前,尤其是乐颜,又有了进步,不光是我,其他老师也觉得乐颜……”陆老师顿住了。

乐颜!

原来陆北打电话回来关心他的工作是为了打探乐颜的消息。陆北倒是没开口问乐颜的情况,可是他自己对乐颜的满意度和骄傲感让他一说起班里的学生就忍不住总愿意提起乐颜。“这个臭小子,是从我这探听情报啊”。

“我就觉得不对劲,枉你还自作多情。”自己老婆毫不犹豫的捅刀。

之后几次陆北再打电话,陆老师还是大谈特谈自己的学生,唯独不谈乐颜。陆北猜到了,陆老师识破了他的心思。可是想知道乐颜的近况只能通过自己老爸了。

“爸,乐颜最近怎么样?”陆北坦然询问。

“怎么样你现在也不能和她怎么样。”陆老师语气不善。

“我想了解她的近况。”

“我不想说。”

“那我就告诉我妈,你帮我把礼物送给乐颜了。”

“你这臭小子,威胁我啊?”陆老师还真怕老婆知道这件事。他觉得这应该是他一生中做过的最错最丢人的一件事,老婆知道了,还不得笑话他一辈子啊。

“爸,我只是想知道乐颜现在的状态。”陆北的语气突然低沉了许多。

陆老师内心微动,陆北从来没有用这样无奈悲伤的语气跟他说过话。

爱而不见,立马章台空便面。想象娉婷,只恐丹青画不成。

陆老师妥协了,每次都会或多或少说一些乐颜的事,无非就是这次考试乐颜的成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