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顺来到了邻居大郭叔家,找大郭婶帮他补袖口。
大郭婶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看到成顺的衣服破了,赶紧找了一件小波的衣服给他穿上。边穿边说:“看你爸妈回来怎么收拾你。”顺子嘿嘿一笑,然后跟他家的小波玩去了。
这天晚上,成顺在大郭叔家玩了很久才回家。他担心白天打泥仗被发现了,生怕爸妈找他。本来成远回来他是挺开心的,但现在却更加希望他没有回来。他怯怯地在门口等了一会,没见爸妈找他,于是胆子慢慢大了起来,装作没事一样进了屋,上了楼,在楼上一边休息一边等爸妈准备好晚饭。此时,他倒是想知道成远是不是还带了别的东西给他。
很快,顺子爸妈把饭菜做好了,叫他吃饭了。顺子轻轻地下了楼,没说一句话,自己吃了起来。
这次成远回来,确实没有给成顺带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回来,成顺心里不免有些不快,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了。“也罢,我还赶着去玩夜迷藏,”成顺心里想着,他此时虽然坐在桌子边上吃饭,但心早就在夜迷藏了。
看得出,父母今天的心情特别好,一直都笑眯眯的,好久没见他们这么高兴了。看到他们高兴,成顺就放心了,知道成远没有在父母那里打他的小报告。想到这里,他心里却又想着:“如果伙伴们知道我哥回来了,没带东西给我,那多没面子啊。”
成远没有注意到成顺的想法。毕竟小孩不懂大人的事,大人也难以时刻注意着小孩的想法,他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成顺没注意他跟父母在聊着什么,只顾着自己吃饭。
最后,他听到成远指着一个蓝色的本本对父母说:“这营业执照你们收好了,这是咱县里的第一批办的,接下来就可准备做生意的事了。我吃完饭就要准备回县里去,不能让单位的车等久了。”他同行的同事们都在镇工商所忙着。
县城离得并不远,四十多公里,但当时的那种沙石路,至少也得开两个小时才行。如果碰到车坏在路上,弄半夜的情况也很常见。
这时成顺才注意到桌子上的本本,有一大一小两本,用蓝色的封套封着,大的有两本杂志那么大,小的象书本一样大小。听大人说那就是营业执照了,有了这东西才可做生意。
成顺对营业执照是什么并不懂,他心里想着的是那夜迷藏,以及小虎受伤严不严重,生怕严重了之后小虎的爸妈又要来找当时打泥仗的小孩的麻烦。他心里想:“只要晚上能看到虎子来玩,他就肯定没事了。”
夜迷藏是那时流行的一种游戏。平日里镇子里的人们砍了茅草柴禾这些回来之后,都会在自家屋檐下面堆放着,待茅草干了之后才移进家里去,一来可节省房屋里的空间,二来可防止在屋里面被炉灶里的火星飞出来点燃了。成顺他们玩的夜迷藏的地方就是在这种茅草柴禾之中玩的。大人们担心遇到什么虫蛇之类的事情发生,只有在秋后才默许孩子们玩这种游戏。
成远办了执照回来的消息慢慢地整个村院的人都知道了,本来村院就不大,只要谁家里大叫一声,别人家都能听到的。邻居都没见过执照是个什么样,于是断断续续地有邻居来看个究竟,成远在解释着什么。成顺没有兴趣去听这些,他急急忙忙地出去玩了。
顺子出了门,沿着那石阶走上去,来到了小镇上。孩子们已经开始玩起来了,小虎也来了,象没事一样,显然下午的土法止鼻血还是挺有效的。看到小虎没事,成顺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下来了。
不知玩了多久,大人们开始叫唤各家的孩子回家了,只见孩子们陆陆续续地离去。成顺眼看着人越来越少,再也玩不起来了,也只好回家去。临走的时候不知谁还说上一句:“成顺你也赶紧回家吧,你家要做生意了,你赶紧回家帮忙去吧。”
“消息还传得真快!”成顺心里想,这人肯定是指家里办了营业执照的事。家里没做过生意,他不知道能帮什么忙,觉得那只是大人的事,因此他并不太理会这些。
山里的夜晚黑得有点可怕,石阶两边的房子暗黑暗黑的,时不时可看到那些堆放着的柴草突兀出来,有点象电影里的那些鬼怪场面,更显得阴森森的,成顺努力不去想那些鬼怪什么的故事,哼着小调,故意走路走得特别响,来给自己壮胆。借着两边房子里透出来的稀疏的弱光,总算回到了村院里,成顺终于松了口气。
家里还有不少人,成远早就回县城去了。村院里来看热闹的邻居都没走,也许是回去了又过来了。一盏暗弱的电灯下,只见父母一直在招呼着邻居们,大家随意地坐着,手里忙活着什么,聊着天。
这种场景也不奇怪。到了晚上吃完了晚饭,邻居们没什么事就经常坐在一起闲聊,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剥个豆、蒜或是玉米什么的,这是常有的事,或是打发时间,或是等着上夜班的家人回来。
村院里的邻居之间一直都很融洽,有事没事都会串个门。除了沿着河边的那四户,其余的都是沿着石阶路两旁而建的房子,院子中间留有一个三四百平方的空地。所有房子的大门都是朝着这个空旷的院子开的,围成了一圈。因此只要开门就能相互见到。
“还是你家成远有本事,这么快就把营业执照给办了下来了。”成顺听到是大郭婶在说话。
每次听到邻居夸成远有本事,父母心里就很高兴。虽然是小镇,但这里的人却有山里人的那种憨厚,对别人的夸奖总是感觉不好意思的,笑容总是挂在脸上。
老肖嫂也在,她是村里的赤脚医生,在等丈夫回家。老肖做得一手好木匠活,谁家有个木匠活要做,肯定最先想到的就是他了,靠着他的手艺和一份工作,把三个小孩抚养得不错,他家在院子里算得上是富裕家庭了。有时他做个木制玩具给哪个小孩,总会成为小孩最值得炫耀的东西。
院子里几乎每家都有人做手艺活。有手艺的人大多在镇里的厂里都谋有一份工作。老邓家是屠夫,在食品站上班,经常卖了肉带些杂碎回家给小孩吃,是院子里最让人羡慕的了,大郭是生产队的农机操作手,平时喜欢捣鼓机器,小孩叫他大郭叔,二郭是裁缝,在缝衣社里上班,小孩叫他二郭叔,老肖是一个木匠,在镇上的木器厂上班,而成顺妈是厨师,在饭店里上班。
老肖今晚在木器厂加班,这个时候下班回来了。看到这么多人围在成顺家,他也过来凑个热闹。
“老肖,你也过来看看,成远家办好营业执照了。”老肖嫂看到老肖过来,赶紧让他也看看营业执照。
老肖拿起营业执照,前后打量了一番。说:“营业执照这东西,我们厂里前几天也挂上了,这个写的是个体工商户,别的看起来也差不多。依我看,咱小百姓有跟有没有关系都不大,凭手艺吃饭的人靠的是真本事。再说,将来怎么变还不好说。”
老肖有点阴阳怪气地说了起来,听到老肖这么一说,老肖嫂赶紧示意他别讲话。
“还是先看看再说吧,你们先弄,到时再向你们学。”听到老肖这么一说,二郭叔也附和起来。
本来笑得合不拢嘴的成顺爸妈,听到这话,两个人慢慢收起了笑容。邻居们再讲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大家各自忙着自己的活,聊着一些其它的闲话。
终于,邻居们各自散去了,村院里又归于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