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掌门也在意料中,他略怅然的兀自道:“也罢…既然诸位坚持,老夫也不再劝说,幻生兽便封印在岛上,诸位择日便可去破解封印,我的大弟子顾卿会助你们一臂之力。”
一旁的顾卿微颔首应下。
掌门再次看向众人,看见华甄时颇意外道:“不想这位姑娘竟也是位‘有缘人’。”
众人震惊不解的看过来。
华甄暗自一惊,继而问:“若依掌门所言,我这个‘有缘人’是否为因缘巧合?”
掌门缓缓道:“非也。”
她再次愣住,上前一步难得迫切道:“还望掌门详细告知!”
掌门却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待时机成熟,你自会知晓。”
华甄微怔忡,眉头不自觉微微皱起,虽然疑惑,却只能作罢。
……
待众人离开后,顾卿望着一行人的背影问掌门,“师父,你为何不阻止他们解除封印?”
掌门回想起方才站在殿中的华甄,还有时隔多年终于现世的浮笙剑,只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此事非你我能干预,就算阻止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闻言顾卿默然,不再多言。
掌门又道:“水光云镜已破,不久幻生兽也将不复存在,蓬莱岛多年来的使命也算完成了。卿儿,待他们完成任务,你也去如今这人世间看看吧。”
顾卿略感意外,正欲开口,掌门又道:“你的劫数未尽,唯有去人间走一遭,才能渡过此劫。”
顾卿微愣,点头应下:“徒儿谨遵师命,定争取早日渡劫归来。”
掌门慈祥的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出了主殿,笑言才终于长舒一口气,面对那么德高望重的得道高人,加上他说的话听起来又那么高深玄乎,她由衷的敬畏,同时也不免小心翼翼,现在走到殿外才放松下来,也没心没肺的丝毫没将那些话放在心上。
倒是温玉走到华甄身边问:“表妹,掌门刚才所指‘有缘人’是何意?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闻言大伙都驻足看过来,显然也都不解。若说凌琛是有缘人可以理解,因为他持有浮笙剑,可华甄是为什么呢?
华甄看了看众人,凌琛也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两人对视一眼,她微垂眸略失笑,耸了耸肩无奈道:“我也不知道,我叫洛华甄,就是个普通人,我爹是神医洛玄,我娘也是位大夫,我生于一处隐世的山林里,今年第一年出来闯荡,也不知为何成了‘有缘人’。”
众人沉默了一瞬,凌琛眼里溢出点复杂的笑意,迟北焰也玩味的笑了笑,说:“真会往自己头上扣高帽子,别人说什么你都信?反正我不信,等你拿出点本事再说吧。”
华甄微一挑眼,“我可是个大夫,但愿我的本事不会用到你身上。”
迟北焰被气笑起来,气氛却为之一松,沈一决也轻快道:“就是!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过几天对付幻生兽!真有什么还有我们不是……”
“……”
凌琛在一旁看着众人在一起有说有笑,他暗自瞥向远处,目光渐渐变得悠远,掌门的话还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掌门似乎在暗指救了云昭会对未来他已预知的局势的走向产生巨大的影响,是好是坏他也不知。所以才要他们慎重考虑……他敛了敛目光,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问题,反而弄得束手束脚。他既然早已做出了决定,就不会轻易改变。
他转回头去,正好迟北焰看过来,脸上虽噙着玩世不恭的笑,眼神却深沉无比。两人无声对视一眼。
离开时,迟北焰故意放慢了脚步,与凌琛落到了队伍的最后,他看着前面的众人,沉声问:“你费劲周折想救云昭?为什么?他死了对你而言不是更好吗?”
望着远处,凌琛沉默了半晌才道:“不为其他,只是不想他如我一般…”
“什么?……”迟北焰又问,凌琛却不再多言。
迟北焰轻笑一声,“呵…这天下如今还没几个我放在眼里之人…凌琛,你确实令我另眼相看,你城府之深,比我想象中还狠,我原以为你是个冷酷决绝之人,可如今才发现我仍未看透你,你竟是个有情人……”
凌琛不以为意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不也是吗?”
“哈哈哈…”闻言迟北焰朗声长笑,可随后眼中又含了些深沉复杂的情绪,也有些讥讽,“可我们本该都是无情之人……这份情,可能最终会害了你。”
凌琛脚步微顿,他目视着前方,只说:“如此,也好。”
迟北焰愣了愣,凌琛已经走出几步了,他盯着他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深沉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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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晚间,顾卿正在房中,外面传来敲门声,她问:“谁?”
外面的人答:“是我。”
听到来人的声音她略有些不悦,本不欲理会,想了想还是起身去开门。外面迟北焰正站在门前,她一脸冷漠道:“何事?”
迟北焰颇随意的站着,见她道:“找你喝酒。”
顾卿心里升起一股怒意,他明知她有门规不得饮酒,此举是故意来挑衅吗?她冷下脸不再理他欲把门关上。
迟北焰却先她一步“啪”一下把手按在门上,他噙着点笑俯视她:“明天要一起对付幻生兽,你不去先跟大伙熟悉熟悉?”
“不必了。”顾卿道,说罢也不管会不会夹到他继续关门。
迟北焰也不恼,干脆一伸手直接把她拉了出来,顾卿挣脱不开,看了看周围怒道:“迟北焰!你干什么!?这里是蓬莱岛我警告你不许胡来!…你放手!”
迟北焰自顾自拽着她的手往前走,毫不在意的道:“蓬莱岛又如何?本王若不想放手,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听出他言下之意,顾卿一时语塞,又挣脱不开,只怒瞪着他。这个无赖耍起横来当真谁的账都不买。
迟北焰将她带至一处空地后便放开了她,前方不远处的草地上生起了一丛篝火,几个人坐在篝火旁,脸上映着火光。他回头看她一眼,缓缓走了过去。
顾卿看着他的背影,脸上虽不悦,可理了理衣袖到底还是跟了上去。
蓬莱门下有门规不能饮酒,岛上的居民却没有,迟北焰和伏冥两人向当地居民买了几坛子酒过来助兴。海岛上酿的酒味道有些奇特,不过当尝个鲜,了胜于无了。
火将木柴烧成炭色,噼里啪啦的嘣裂声不时响起,火堆里一些火星飞溅出来,被不远处吹来的海风送到远方,宽广的草地上飞舞着萤火般的光。笑言正往火堆里埋土豆,除了华甄和温玉,其余人皆拿了一小坛酒喝着。明日除了她们三个不会武功的,其余的都得上。
迟北焰走过来寻了个地方坐下,几人见到顾卿皆微颔首打过招呼,顾卿亦点头回应,找了个地方坐下。
迟北焰捞过一坛酒说:“明日对付幻生兽,顾卿特地来跟我们说说幻生兽的事。”
闻言众人皆洗耳恭听,顾卿暗自瞥了一眼自顾自喝酒的迟北焰,而后道:“蓬莱岛虽世代看守幻生兽,但有关幻生兽的事皆被列为禁忌,除掌门外,其余人知道得并不多。掌门知道各位明日即将应战,故特意让我给各位说明有关幻生兽的事宜。”
凌琛微颔首道:“掌门有心了,改日必亲自道谢。”
顾卿接着道:“此幻生兽乃异界妖兽,虽进入人间法力会被大大削弱,经几百年封印也大不如前,可实力还是不容小觑。”顿了顿她又道,“幻生兽变化无穷,可化为任何形态,但原型为一只三眼巨兽,其第三只眼位于额间,一般阖上,一旦睁开切记千万不能与之对视,否则将陷入其制造的幻象中,若无法从幻象中挣脱,则灵魂会被幻生兽蚕食。”
“它会制造什么幻象?”伏冥想了想问。
顾卿却摇了摇头说:“它自己并不制造幻象,每个人进入的都是自己的心魔,它以心魔制造出的幻象为媒介,吃掉受困者的灵魂。总之明天一定要小心。”
闻言大伙纷纷点头。
……
说得差不多时,笑言又往火堆里刨烤好的土豆,却没料到太烫手,她在手里掂了几下甩给了一旁的沈一决,沈一决倚在一旁原本一手拿酒另一只手淡定接过,却没想到温度确实高,他下意识抖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抓住,土豆又跃过他身旁的温玉飞到了华甄处。
华甄手忙脚乱还没想好是接还是躲,身边凌琛淡定的伸手挡在她面前将其打开。土豆在她面前拐了个弯,却不想竟径直飞向了一旁正自顾自喝酒的无辜的伏冥,伏冥刚抬眼,土豆便结结实实的砸到了这位不苟言笑的顶级剑客的脑袋上。最终落在他脚边还骨碌碌滚了几圈。
一阵莫名尴尬的沉默后,唯独置身事外的迟北焰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凌琛默了默,对伏冥道:“抱歉。”
伏冥额上被砸出个黑印,他沉默的拾起肇事的土豆,淡淡的问:“谁的?”
笑言尴尬又不好意思的举起了手,他将土豆隔空抛给了沈一决,复又继续饮酒。
顾卿也旁观了一场因一个土豆引起的几人的互动,她略感新鲜。在蓬莱,同门之间虽然相处也十分融洽,但门规之下与他们总是不同,眼前这群人,似乎让她看到了不一样的人间烟火。有一瞬间,她竟也隐隐期待不久之后的人间之行。难怪在人间,称为修行,如果这便是江湖,那确实令人留恋。
华甄在这时道:“有流星!”
闻言众人皆抬头,果然,浩瀚无垠的星空中有流星陆陆续续闪过,落入波光粼粼一望无际的大海中。
他们起身走至临海一面,不知是谁说:“许个愿吧。”
笑言一笑,把手放在嘴边呐喊道:“我要努力学习,争取早日成为像师父一样厉害的大夫!”
沈一决扬声说:“等一切都结束后,我要去行侠仗义,畅游整个东夏!”
温玉说:“我别无他求,只愿父母康健,万事如意!”
迟北焰说:“锦凉两国早日退兵,赫连老鬼早日完蛋,北凉的子民安居乐业!”
“……”
几人的呼喊声似乎顺着大海传到天边,回荡在整个夜空之下。若流星真的能听见,所想所愿都会实现。
闻言华甄不禁莞尔,见身旁的凌琛亦微仰头看着星空,头顶一颗红星闪烁,她问:“你不也许个愿?”
凌琛转过头来,说:“许过了。”又问:“你呢?”
“我也许过了。”华甄说。
“许的什么?”
华甄转回头去,复又仰望星空,她微笑着说:“我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人生得意,把酒言欢。”想了想她又转头问,“你呢?你许的什么?”
闻言凌琛略笑了笑,说:“跟你一样。”
华甄笑得柔和,轻风吹拂脸庞,今晚如此美好,身边有群志同道合之人一起说说笑笑,这或许便是人生最畅快的事了,她会将今晚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