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以幻为生

翌日清晨,掌门立于主岛最高的主殿门口,此处可俯瞰整个蓬莱岛和临近海域。远处一艘船正离开主岛,驶向封印幻生兽的一偏僻小岛。一阵疾风吹过,吹得衣衫飞扬,他微眯了眯眼,掐指一算后沉吟不语。

而此刻,船上的众人望着来时的方向,主岛已渐渐埋入地平线,前方,越靠近小岛,因结界的原因,光线渐渐暗去,平静的海面上涌起些许浪花,海风不再柔和惬意,似乎夹杂着蓄势待发的力量,气氛逐渐变得些压抑。

待靠近岸边,离岸不远处一块石碑上赫然红色的“禁地”二字映入眼中,石碑后为一道十余丈高的天然断崖,其后关押的便是臭名昭著的幻生兽。即使还未登岸,此刻似乎也能感受到里面幻生兽的吐息。

船停靠在岸边,众人纷纷下船朝断崖处走去,人人表情都变得肃穆。

停在石碑前,顾卿看了看众人,正色道:“封印一旦开启便再无法关闭,未免幻生兽再度祸害人间,必须将它了结于此,诸位可准备好了?”

见众人皆点头神色坚定,顾卿亦微颔首,转身拔剑出鞘。默念心诀挥剑起式,破了外围的封印。一道无形的气浪散开,激得众人衣衫飞扬,碎石在地上哗啦啦滚动,随后里面幻生兽惊天的怒吼传了出来。

几人神色皆一动。

顾卿转过身,身后凌琛,迟北焰,伏冥,沈一决皆已准备好。几人朝断崖处走去,华甄,笑言,温玉则在原地目送他们。

攀上断崖,凌琛回望了一眼崖下的几人,只见华甄朝他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对视一眼后,他转过身率先进入石阵之中。

几人缓缓走入石阵,一阵雾气袭来,迟北焰目光变得锐利,暗自握紧了狼月刀,凌琛亦抬手缓缓抽出了背后的浮笙剑。

待雾气散去,五人已走至石阵中间,面前空无一物,片刻后却有一只不过巴掌大的兔子从一石头后缓缓蹦了出来。

见状伏冥微皱眉,顾卿却惊呼道:“小心!那是幻生兽!”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顾卿出声时,不过一刹那的功夫,那只毛茸茸的兔子突然变为一猛兽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袭向伏冥。不过伏冥反应也很迅速,他猛的侧身,巨兽从他眼前略过,他有惊无险的避开了致命的一击。

那猛兽扑了个空,又迅速隐入了雾气中。

几人背对背围成一个圈,警惕的盯着周围。迟北焰暗骂:“这幻生兽还真够邪门的!”尽管之前便听顾卿介绍过,但真的亲眼见到幻生兽变换外形,几人心里不免还是感到震惊。

如此戒备着,雾气中又传来一阵女子的笑声。

凌琛分辨出声音传来的方向道:“那边!”最近的沈一决冲了上去,其余人也紧跟着包围上去。

然进入雾气中不见女子,乃是一条毒蛇袭击过来,沈一决趁机与之缠斗,其余四人借此形成合围之势,不让它再有机会逃脱。

此幻生兽在打斗之时不断变换形态,时而为兽时而为禽时而为影,发现自己被包围后转而攻击其他人以寻找可乘之机。五人相互配合,与幻生兽打得难舍难分,战局一时焦灼。

然打着打着幻生兽竟变作了迟北焰的模样,两个迟北焰没有丝毫差别,单从外貌根本无法辨认。

众人见状不由手下一顿,其中一个迟北焰突然喊道:“杀我!”

凌琛立刻反应过来:“是另一个!”

离另一个“迟北焰”最近的顾卿闻言毫不犹豫地挥剑刺过去,那“迟北焰”闪躲不及手臂被刺伤一道,发出了兽类般的嘶吼声,瞬间又变作了另一形态躲开了攻击。

真的迟北焰骂道:“妈的…竟还能变成人形,”边打又边对凌琛嚷道:“你怎么反应过来的?”

凌琛手上不停,深沉一笑,答:“找死的一定是真的。”

闻言迟北焰被气笑起来,又迅速收心专心对付幻生兽。

几人不断缩小包围圈,在最后幻生兽再无路可退彻底被困住时,几人却都突然愣了愣。那一刻,每一个人看到的幻生兽都不相同。

顾卿眼中,此刻在她面前的竟是她最尊敬的师父;伏冥看到了伏绵…其余每个人也都看到了不一样的人,凌琛也愣了愣,然而眼中却迅速恢复一片清明,毫不手软的刺了下去。

幻生兽的实体被浮笙剑刺伤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叫,那声音响彻天际,连此刻在岸边等待的华甄三人听到后都不由侧目,暗自心惊。

那声嘶吼的回音穿梭于乌云之中,绵延千里,华甄站在劲风吹袭浪潮汹涌的堤岸前回望崖上,她暗自皱眉,也不知现在里面是何情况……

这边,受了伤的幻生兽用低哑的声音问凌琛:“你竟下得了手…你是如何识破的?”

幻生兽未显出原形,无法用第三只眼制造幻象,所以其实他们看到的也并非心魔。

凌琛刚才确实也掉进了幻生兽制造的幻象里,他看到了昔日正是盛况的东宫,他的母妃温柔的唤他:“嚴儿…”可正是因为画面太美好,以至于令他瞬间清醒过来,他眸色沉沉,不带丝毫情感的道:“我的母妃已经去世了。”

他要的始终是真相,哪怕残酷、不堪,而不要美好虚假的沉沦。眼中一丝冷光闪过,他正欲了结了幻生兽,沈一决突然挡过来道:“不能杀公子!”

幻生兽趁机跑开,它一跑开,幻术消失众人也立刻清醒过来。它变为一只猛兽弓起身体靠在石头前,被浮笙剑刺伤的地方呈红黑色,正往外冒着丝丝妖气。猛兽呜咽着,身体内不断爆出骨骼嘣裂生长的声音,体型也在不断变大。

见状顾卿心一沉,道:“不好!它要现出原形了!”

“趁现在!”凌琛喝道。

几人冲过去,然还未近了幻生兽的身,幻生兽猛然爆出一声巨吼,强烈的妖气散开来,将五人弹出去丈余远,每人倒地都吐出一口鲜血。

凌琛以剑撑地,盯着已化出原形的幻生兽暗道不好,前几日破水光云镜时他受到结界的冲击就已觉得不太对劲,只是多日来按下不提,今日对付幻生兽,竟有内伤加重的迹象,不过他暗自调了调内息,擦掉嘴角的血迹,又重新站了起来。

幻生兽的第三只眼还阖着,似乎不再恋战,转身想要逃出此岛。

他沉声道:“追!”

……

岸边的华甄几人只听到一猛兽的低吼声似乎离崖边越来越近,三人警惕的盯着崖上,果然见一只相貌奇特的三眼巨兽缓缓走了出来,它站在断崖边嘶吼,海浪也似乎在回应着这极具威慑力的声音,变得愈发波涛汹涌,疾风过境,乌云压得更低了。

华甄盯着这巨兽,见它第三只眼还闭着,她不敢随意乱动,身怕幻生兽发现他们,然幻生兽俯瞰了一遍岸边,看到三人,华甄与它双目对视,她心里一沉,喝道:“快跑!”

幻生兽已朝她们冲了过来。

华甄感到身后幻生兽的气息瞬间逼近,近在咫尺,脚底的每一个震动都传遍全身的毛孔,仿佛死神的追赶。比任何一次危急情况都心惊,她几乎能感到幻生兽锋利的獠牙近在咫尺……她脑袋有瞬间的空白,只知道不能回头问。身旁笑言和温玉也在拼命奔跑,她奋力推了他们一把,将两人推到相对安全处,而她没注意脚底一空,摔下一个陡坡。

连滚了几圈,脑袋撞上岩石,天旋地转间她却看到幻生兽身后凌琛、迟北焰还有伏冥已赶了上来。

见众人追了上来,幻生兽再无暇顾及华甄,华甄趁机爬起来跑到相对安全处,笑言和温玉连滚带爬跑过来,温玉惊呼:“表妹!你的头!”

华甄抬手摸了摸,这才发现额头有血,应是刚才磕到的,她只道:“无妨。”仍紧盯着与幻生兽缠斗的几人。

化出原形的幻生兽法力大大加强,几番对峙下来几人渐渐感到吃力,皆挂了彩。顾卿喘着气道:“水光云镜和此岛结界皆已被破,绝不能让幻生兽逃出去。”

几人咬咬牙,又冲了上去!……

眼见几十个回合下来,几人渐渐处于下风,华甄暗自着急,又可恨此刻自己帮不上忙。身旁温玉仍然担心她的伤势,拿出丝帕给她止血,她看了看手上的血迹,刹那间心念一动,沉思了一瞬,她握紧了丝帕抬头冲了出去。

笑言和温玉根本来不及阻止,在她身后喊道:“师父!”“表妹!…”

她跑至幻生兽身后,尽管脸色苍白,仍深呼吸一口,勉力抑制住颤抖,出声唤它。

幻生兽闻声转过身来,众人也不解华甄此举是何意。华甄抬手将手里湿漉漉沾满鲜血的帕子扬到风中,狂风将帕子吹至幻生兽面前,清香的血味飘入它的鼻中。

闻到血腥味的幻生兽顿时发了狂,爆吼一声不顾众人的攻击发足又朝华甄跑过来。华甄面无血色,仍站在风口浪尖处,高喊道:“趁现在!”

凌琛紧盯着华甄,从地上起身奋力掷出浮笙剑,幻生兽闪躲不及,被刺中后背,再次发出凄厉的吼叫,脚下也不由停顿。凌琛趁机飞身至幻生兽背上拔出浮笙剑,大量的妖气再次泄露出来,然内伤却在此刻发作,在巨大的冲击下他一个身形不稳,从幻生兽背上摔了下来,滚至华甄面前。

华甄跑过来,失声道:“凌琛!”

凌琛再次吐出一口血,眼见幻生兽缓缓走近,一步一步连大地都在颤抖,他反身扑住已至身后的华甄,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

然而华甄最后的视线里,是凌琛扑向她,幻生兽正缓缓睁开了第三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