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衣、冠、服/著（着、箸）、戴

上古汉语穿衣服鞋袜和戴帽子（当时叫“冠”）统称为“服”；同时也常常用名词动词化的方式来表示这一动作：穿衣服叫“衣”（后代读作去声），戴帽子叫“冠”（后代读作去声），穿鞋子叫“履”。这一局面至迟到东汉就发生了根本的改变：“著”取代“服”成了表身上穿戴的通用动词；名词动词化的方式已基本废弃不用；戴帽子有了专用动词“戴”并在此后的魏晋南北朝时期应用渐广。

就目前所知，“穿著”的“著”字始见于《晏子春秋》：

（1）著衣冠，令其友操剑，奉笥而从，造于君庭。（《内篇杂上》）

但先秦似仅此1见而已。西汉偶见用例，如：

（2）相如身自著犊鼻裈，与保庸杂作涤器于市中。（《史记·司马相如列传》，9/3000）

（3）长公主赐邓通，吏辄随没入之，一簪不得著身。（又《佞幸列传·邓通传》，10/3193）

（4）赐愿著缟衣白冠，陈说白刃之间，解两国之患，独赐能耳。（《说苑·指武》）

到了东汉文献里，使用就较多了，如：

（5）女侍史官三百人，皆著素，参以白素，引棺挽歌。（东汉明帝刘庄《阴太后晏驾诏》，《全后汉文》卷3，489b）

（6）吾为天下母，而身服大练，食不求甘，左右但著帛布，无香薰之饰者，欲身率下也。（汉明帝马皇后《辞封舅氏诏》，又卷9，517b）

（7）勿设殡棺，但著襌衫，疏布单衣，幅巾，亲尸于板床之上。（袁闳《临卒敕其子》，又卷30，638a）

（8）令史质堪上言，太官宜著两梁。（陈忠《奏太官宜著两梁冠》，又卷32，651a）

（9）夏至著五彩，辟兵。（应劭《风俗通义》，又卷36，674b）

（10）悦禹文德，欣然皆著衣裳矣。（又675a）

（11）为仆鉴之结，著独力之衣。（又卷38，685a）

（12）延熹中，京师长者皆著木屐。（又卷41，697a）

（13）其后有人着大冠，绛单衣，杖竹策立冢前。（蔡邕《王子乔碑》，又卷75，880a）

（14）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乐府古辞·陌上桑》，《汉诗》卷9，260）

（15）煮茧曰莫。莫，幕也，贫者著衣，可以幕络絮也。（《释名·释采帛》，137）

（16）越王、范蠡趋入石室，越王服犊鼻，着樵头，夫人衣无缘之裳，施左关之襦。（《吴越春秋·勾践入臣外传第七》）按：这里换用了“服”“着”“衣”“施”四个同义词，可资比较。

以上用例中，衣服鞋帽都可以说“著”。

从东汉佛经起，“著”就占了绝对优势，几乎在各类文体中都普遍使用，“服”等文言词已用得很少，《世说新语》中表示“穿；戴”义用“著（箸）”27次，“衣”1次（引《论语》），“服”2次，“冠”0次，足以说明问题。下面酌举一些例子（带宾语的组合详下文）：

（17）或时见担死人衣自著身。（安世高译《道地经》，15/232b）

（18）时五百女人各各自取著身衣布著座上。（支娄迦谶译《道行般若经》卷10，8/474b）

（19）人民皆从树取五色衣被，众共用著之。（又《阿閦佛国经》卷上，11/755c）

（20）王则欲以衣著菩萨上，忽然不现，不知处，但闻其音不现形。（又《阿阇世王经》卷下，15/401c）按：本段此类“著”字屡见。

（21）王了无复所见，便取其衣还欲自著，亦复不见其身。（又402b）

（22）称生奇妙，有琉璃屐著足而生。（昙果共康孟详译《中本起经》卷上，4/149a）

（23）吾子在宫，衣服极好；今者为道，所著何衣？（又154b）

（24）往到井上，脱所著衣，举著一处，入井取水。（东汉失译《大方便佛报恩经》卷2，3/132a）

（25）须发自落，袈裟著身。（又141c）按：此为佛经中常语。

（26）初生之时，有自然金屣著足而生。（又《分别功德论》卷4，25/41a）

（27）故设三衣，冬则著重者，夏则著轻者，春秋著中者。……若大寒时，重著三衣，可以障之。（又44c）

（28）即脱天冠著地：有应作者便作。诸臣愁悒，各无欢心。时释王小儿在前游行，见地天冠，即举著头上坐地。（又卷5，52b）

（29）帝善弹棋，能用手巾角。时有一书生，又能低头以所冠著葛巾角撇棋。（《三国志·魏志·文帝纪》注引《博物志》，1/90）按：“冠著”当是同义连文。

（30）宁常著皂帽、布襦袴、布裙，随时单复。……四时祠祭，辄自力强改加衣服，著絮巾、故在辽东所有白布单衣，亲荐馔馈，跪拜成礼。（又《管宁传》，2/358）

（31）乃使兵解铠著胄，持短兵。（又《吴志·丁奉传》，5/1301）

（32）景帝欲试之，乃杀鹅而埋于苑中，架小屋，施床几，以妇人屐履服物著其上，乃使觋视之。（又《赵达传》注引《抱朴子》，5/1427）

（33）即以我所著身上衣被珠环，悉赐与汝。（支谦译《赖吒和罗经》，1/870a）

（34）我自有（元本、明本作“管”。似应为“菅”字）衣，著之甚悦。（又《须赖经》，12/55b）

（35）尔时世尊寻持所著僧伽梨衣授与彼王。（旧题支谦译《撰集百缘经》卷2，4/210a）

（36）即脱身上所著服饰（圣语藏本作“具”）用施贫女。（又卷6，230c）

（37）设令得衣，心不生著，虽服著衣，而无系著，不贪不著。（康僧铠译《郁伽长者经》，11/477b）按：“服著”当是同义连文。

（38）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陶渊明《桃花源记》）按：“衣著”同义连文，这里名词化了。

（39）新衫绣两裆，迮著罗裙里。（《上声歌八首》之六，《晋诗》卷19，中/1049）

（40）裲裆与郎著，反绣持贮里。（又之七，1050）

（41）白练薄不著，趣欲著锦衣。（《团扇郎六首》之六，又1052）

（42）影入箸衣镜，裙含避恶香。（梁简文帝萧纲《歌》，《梁诗》卷22，下/1980）按：“箸衣镜”相当于今天的“穿衣镜”。

（43）早知觅不见，真悔著衣单。（庾信《梅花诗》，《北周诗》卷4，2399）

（44）因复著履上座，将离席，不知履所在，赞者曰：“履著脚。”坚亦曰“履著脚”也。（《御览》卷499引《笑林》，3/2281b；《钩沉》182）

（45）有一人，提一襆新衣，曰：“府君以此遗郎。”充便著讫，进见少府，展姓名。（《搜神记》卷16，397/203）

（46）乃解衣裳以衣之，释所著冠履以与之。（《搜神后记》卷5，116/32）

（47）指冠冕曰：“君当复著此。”（《世说·识鉴11》注引《语林》；《钩沉》152）

（48）或有诣阮，见自吹火蜡屐，因叹曰：“未知一生当著几量屐？”（《世说·雅量15》）

（49）阳为王刷头，簪荷叶以为帽，与王著，当时亦不觉帽之有异。（《御览》卷687等引《幽明录》，3/3066b；《钩沉》382）

（50）他日见此沙弥，问云：“先与汝衣，著不大耶？”（《珠林》卷19引《冥祥记》，53/429a；《钩沉》629）

“著”所带的宾语很丰富，例如：著衣、著衣服、著新衣、著好衣、著新好衣、著七宝衣、著鲜净衣、著洁净衣、著香熏衣、著天衣、著御衣、著树叶衣、著孔雀羽衣、著麻衣、著一种衣、著布单衣、著单布衣、著单衣帽、著黄单衣、著单绢裙衫、著复衣、著罗縠之衣、著中衣、著縗衣、著鹿皮衣、著染复衣、著白衣、著彩衣、著朱衣、著缥衣、著青衣、著皂衣、著皂角单衣、著白布单衣、著紫葛衣、著去时衣、著朝服、著刺史服、著补纳之衣、著弊衣、著恶衣、著弊恶衣、著垢腻衣、著百戏衣、著粪扫衣、著粗服青黑木兰及泥洹里衣、著朱衣武冠、著冠帻绛衣、著大冠袍衣、著绣面衣、著绛纱袍、著麻襦布裳、著服、著内服、著短服、著王服、著衮、著天冠王服、著卫士服、著草衣服、著沙门服、著法服、著宝服、著红罗服、著衰麻服、著五纳服、著五纳、著袈裟、著领、著曲领、著绣衣曲领、著白练衫、著小襦袄、著皂襦、著青丝布袍、著赭布帔、著铁裲裆、著铠、著皮铠、著铠仗、著小铠、著战衣木履、著好服饰、著金缕织成服饰、著无央数种种衣被、著绫罗、著锦绣绫罗绮縠、著珠环饰服、著好服饰璎珞环钏、著斑衣虎头帽、著裙帽、著垂裙皂帽、著裳、著青纹袴襦、著袴褶、著紫袴褶、著织成袴褶、著彩裌裙、著新绢裙、著青布绔、著絮巾布袴、著绲带；著天冠、著帛冠、著鹿皮冠、著鹿皮帽、著笼冠、著皂衣高冠、著帽、著袴帽、著小帽、著纱帽、著布帽、著狐皮帽、著貂蝉、著绣、著铁鉾、著折风、著绛帕头、著青锦束头、著巾、著葛巾、著白纶巾、著缣巾、著帻、著平上帻、著衣帻、著赤罽帻、著绣面衣、著龙头，著履、著高履、著花文履、著轻丝履、著紫皮履、著穿弊履、著穿角履、著玉舄、著屐、著桑屐、著软材平底木屐、著连齿木屐、著屩、著袜。

服丧大都仍用“服”，但也可以说“著”，如：

（51）须臾，遂有数百人，著衰麻服，持棺迎丧，凶仪皆备。（《搜神记》卷19，446/234）

（52）心丧期年者，如韩子助、宋子浚等二十四人。其余门人著锡衰者千数。（《水经注》卷6“汾水”，542）

不仅衣、裤、裙、帽、鞋、袜等用“著”，首饰、刑具等也说“著”，可见其应用范围之广：

（53）若男子若女人，持摩尼珠著其身上，鬼神即走去。（支娄迦谶译《道行般若经》卷2，8/435c）按：此段“持摩尼珠著身上”频见。

（54）阿閦如来佛刹女人，意欲得珠玑璎珞者，便于树上取著之；欲得衣被者，亦从树上取衣之（三本作“衣著之”）。（又《阿閦佛国经》卷上，11/756b）

（55）譬如死人著金傅饰，不持戒反被袈裟，像如持戒沙门。譬如养者子服饰，著新衣，著新傅饰，多讽经持戒，好亦如是。（又《遗日摩尼宝经》，12/193a）

（56）其一儿则脱著身白珠著手中，便报谓二儿：“是犹可以供佛。”智者见怛萨阿竭不当作贪，则其二儿效解取著头上白珠著其手中，即各叹言，行至佛所。（又《阿阇世王经》卷上，15/394c）

（57）优陀曰：“众女大多，今掷与谁？”太子言：“珠璎著颈，则是其人。”（昙果共竺大力译《修行本起经》卷上，3/466a）

（58）我时身体，著妙璎珞。（东汉失译《大方便佛报恩经》卷5，3/153b）

（59）后王池中生一金色千叶莲华，小象见之，取持上王。王得，以与大夫人，使著头上。（又《杂譬喻经》卷上，4/504b）

（60）时坐中有一比丘，耳中有须曼花，众坐皆疑：“比丘之法离于花饰，而此比丘著花何谓？”天帝即白佛言：“不审比丘何以著花？”众坐乃知是道德因缘，非暂（元本、明本作“耳”）著花也。（又505a）

（61）不得著臂钏指环。（又《沙弥尼戒经》，24/937b）按：这个“著”后代用“戴”。

（62）狱吏以逵主簿也，不即著械。……逵著械适迄，而太祖果遣家中人就狱视逵。（《三国志·魏志·贾逵传》注引《魏略》，2/481）按：此“著”后代也用“戴”。

（63）其居丧，男女皆纯白，妇人着布面衣，去环佩。（又《乌丸鲜卑东夷传》注引《魏略》，3/842）

（64）从头至足，皆著金银白珠璎珞，随时被服。（支谦译《七女经》，14/907c）

（65）身上皆著金银琥珀珠宝，被服甚好。（又908a）

（66）守罪人鬼取彼头轮，著弥兰头上，脑流身焦。（康僧会译《六度集经》卷4，3/21b）

（67）乐人皆著名珰垂悬步摇华光、珠玑璎珞琨环杂巧、罗縠文绣上服御衣。（又卷7，3/41c）

（68）长吏知之，械收系，著桎梏，而续在市乞。（《搜神记》卷1，19/8）

（69）尝先著银钗，犹在头上。（又卷14，356/176）

（70）妇不敢复著〔金钏〕，依事咒埋。（《搜神后记》卷4，44/26）

（71）晋哀帝王皇后有紫磨金指环，至小，可第五指著。（《初学记》卷10引《俗说》，220；《钩沉》192）

（72）欲刻玉时，当作大金环，着手指，开其背如月，以割玉刀内环中，以刻玉。（《御览》卷813引《玄中记》，4/3614b；《钩沉》494）按：此即后世“戴戒指”之戴。

其中有不少“著”字后代说成“戴”。

“著”偶尔还用作量词，如：

（73）蓟子训，不知何郡人。到陈公舍，自云今日当死。陈公与之一著单衣，入室寝。日中果死。（仲长统《昌言下》，《全后汉文》卷89，955b）

这类“著”字的词义重点在“附着”，所以应用范围比后代的“穿”广泛，几乎一切有关人体穿戴的动作都可以说“著”。有些用法是“穿”所没有的，如“著身衣”“以衣著某人”等。

今天吴语、赣语、客家话、粤语的不少方言点仍管穿衣服鞋袜叫“著（着）”而不叫“穿”（或两者并用，一白一文），可见这个词在汉语里流传的历史之长。

下面讨论“戴”。

“戴”本来是指把东西顶在头上，先秦常用，如：

（74）君略后土而戴皇天。（《左传·僖公十五年》）

（75）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孟子·梁惠王上》）

由此引申为“戴帽子”的“戴”。在现代汉语里，前面一个意思已经由“顶”来表示，“戴”就专指戴帽子了。

“戴”用作“戴帽子”义始见于战国，但先秦西汉用例并不太多，如：

（76）公孟子戴章甫，搢忽，儒服。（《墨子·公孟》）

（77）乘轩戴絻，其与无足无以异。（《荀子·正名》）

（78）冠虽穿弊，必戴于头；履虽五采，必践之于地。（《韩非子·外储说左下》）

（79）夫冠虽贱，头必戴之；屦虽贵，足必履之。（同上）

（80）君将戴笠衣褐，执铫耨以蹲行畎亩之中，孰暇患死！（《晏子春秋·内篇谏上》）

（81）祭之日，王被衮以象天，戴冕。（《礼记·郊特牲》）

（82）冠则戴攱之，则蹍履之。（《淮南子·说林》）

（83）冠履之于人也，寒不能暖，风不能障，暴不能蔽，然而戴冠履履者，其所自托者然也。（又《人间》）

（84）君独不见夫鸡乎？头戴冠者，文也；足傅距者，武也；……（《新序·杂事第五》）

（85）于是黄帝乃服黄衣，戴黄冕，致斋于宫。（《韩诗外传》卷8）

东汉以后，这种“戴”才逐渐多用起来，如：

（86）戴笠独宿，昼不见日。（《易林》卷11“益之无妄”）

（87）周公居摄，带天子之绶，戴天子之冠，负扆南面而朝诸侯。（《论衡·书虚》）

（88）巴、蜀、越嶲，郁林、日南，辽东、乐浪，周时被发椎髻，今戴皮弁。（又《恢国》）

（89）捧足举宫游虚空，头戴宝冠坐正殿。（东汉失译《受十善戒经》，24/1024b）

（90）博徒见农夫戴笠持耨，以芸蓼荼，……（崔骃《博徒论》，《全后汉文》卷44，713a）

（91）首戴冠以饬貌，爰龟背而鸾颈。（杨修《孔雀赋》，又卷51，757b）

（92）天子乃驾彫轸，六骏驳，戴翠帽，倚金较。（张衡《西京赋》，又卷52，763a）

（93）髶髦被绣，虎夫戴鹖。（又《东京赋》，又卷53，766a）

（94）戴华笠，奋金铃。（蔡邕《王子乔碑》，又卷75，880a）

（95）首戴宝冠。（旧题支谦译《菩萨本缘经》卷上，3/52b）

（96）顶戴天冠，著诸璎珞，庄严其身。（旧题支谦译《撰集百缘经》卷5，4/224c；225b，2见；卷6，228b）按：此语本经中常见。

（97）睹一铁城，中有丈夫，首戴天冠，俨然恭坐。（康僧会译《六度集经》卷4，3/19c）

（98）亲奉三尊，戴戒巍巍冠，服戒为衣。（康僧会译《六度集经》卷4，3/21c）

（99）被蓑兮戴笠，置露兮践欢。（曹植《九咏》，《全三国文》卷14，1131a）

（100）夫披翠云以为衣，戴北斗以为冠，带虹霓以为绅，连日月以为佩，此服非不美也，然而帝王不服者，望殊于天，志绝于心矣。（又《与陈孔璋书》，又卷16，1141a）

（101）其男子通服长裙，帽或戴羃。（《晋书·四夷传·西戎·吐谷浑》，8/2538）

（102）卿虽乘车我戴笠，后日相逢下车揖。（《越谣歌》，《晋诗》卷18，中/1019）

（103）顷之，狗戴叔坚冠走，家大惊。（《搜神记》卷18，435/227）

（104）忽有一赤鬼，长可丈许，首戴绛冠，形如鹿角。（《广记》卷322引《灵鬼志》，2557；《钩沉》316）

（105）有一人著朱衣，戴帻，擎木箱底在床前。（《高僧传》卷8“释法通”，340）

就“戴帽子”这一动作而言，一直到隋末，用“戴”的例子仍没有用“著”多。可能要到后来“穿”取代了“著”以后，“戴”作为戴帽子义的专用动词才真正独立起来。不过随着“著”和“戴”的普遍使用，作动词用的“冠”在这一时期就很少见到了。

关于穿着的动词的语义切分各种语言是不一样的，一种语言的不同方言或不同历史阶段也常有差异。现代汉语“穿”“戴”两分，泾渭分明，“穿”只用于衣服鞋袜，“戴”只用于帽子，绝不混用。在汉魏六朝时期，“著”（着）可用于一切服饰（甚至包括刑具等），但帽子等头上戴的东西又可以用专门的动词“戴”，在这个义位上，“著”和“戴”形成部分重叠。“著”后代在大部分方言里被“穿”所代替，于是成为“穿—戴”两分的对立格局。但是在早期，戴帽子有时也可以说“穿”，如《世说·雅量10》：“庾时颓然已醉，帻堕几上，以头就穿取。”

小结：表示“穿戴”义的动词在中古时期发生了重大变化，上古汉语常用的“服”“衣”“冠”被“著”和“戴”所取代。“著”和“戴”都始见于战国，但西汉以前用例并不太多。到了晚汉魏晋南北朝，“著”已发展成为有关穿戴的最常见的通用动词。“著”在后代虽然又被“穿”所替代注，但在部分南部方言里至今仍活在人们的口头上。

注：现代汉语只在“穿着、衣着、着装”等少数双音词中还保存着这个意思。“穿着”连用在六朝后期已见用例，如：《礼·王制》云：“裸股肱。”郑注云：“谓衣出其臂胫。”今书皆作擐甲之擐。国子博士萧该云：“擐当作，音宣，擐是穿着之名，非出臂之义。”（《颜氏家训·书证》，442）这预示着又一轮新的替换竞争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