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阎应元铁血照千古

扬州被清兵拿下以后，消息很快传到了南京。马士英赶忙派总兵郑鸿逵和副将杨文骢去抵挡。

这俩人和马士英是一路货色，什么也不懂，隔着河乱放几炮就说打了胜仗。清兵以退为进，先让他们胡搞，到了炮弹间歇，趁着黑夜，悄悄过了河，等到明军发现，清兵已经杀过来了。

郑鸿逵和杨文骢不知所措，赶紧带人逃跑，杨文骢逃到了苏州，郑鸿逵更厉害，直接逃到了杭州。

清兵拿下镇江的时候，弘光皇帝还在美女堆里享福呢。第二天，太监报告说，清兵从丹阳杀过来了，这时弘光才真急了眼，嘴里念叨着该往哪儿跑。

太监说：“现在黄得功正在芜湖驻守，您赶紧往那儿走，让他保护您。”弘光立马带着自己最宠爱的妃子去了。

第二天早上，马士英上朝的时候，听说皇上已经跑了。再往宫里一看，皇上的妈和皇上的媳妇儿在哭，这皇上，亲娘都不要了。马士英赶紧叫了人来，自己和阮大铖带着几千士卒，带着皇帝的妈和媳妇儿也跑路了。

南京城内，人心惶惶，总督赵之龙实在没有办法，就跟大学士王铎商量了一下，干脆投降得了。过了两天，清兵刚来到城下，赵之龙按照已经制定好了的投降方针，早早地写好投降书，开了城门，跪在地上。多铎很高兴，真是个痛快人，立马允许他投降了，也没让手下的兵卒去搞破坏。

多铎又让手下进攻芜湖，追拿逃跑的弘光皇帝。恰好刘良佐去支援芜湖，半路上正好遇上清兵，也不反抗，立马也投降了，也是个痛快人。尼堪让刘良佐打头阵，一直赶到芜湖江口。

这时的江南四镇，高杰被杀了，俩姓刘的投降了，只剩下一个黄得功了。他以前去攻打左良玉，左良玉已经挂了，左良玉的儿子梦庚也失败逃跑了，黄得功又回到了芜湖。忽然，他看见弘光皇帝狼狈地逃了来，赶忙问：“皇上，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皇上哭着说：“南京那帮孙子，一个也靠不住啊。只有你比较厚道，所以我才过来，请求你的保护。”

黄得功说：“您死守住京城，我们也还腾得出手来打仗，您现在跑我这儿来，我们还怎么打仗啊？”

弘光皇帝一听，哭得更伤心了。黄得功没有办法，只好把弘光皇帝留下，答应努力保护他。

没过几天，清兵已经赶到了芜湖江口。黄得功穿戴整齐，拿着大刀，坐着小船下去指挥战争，远远地听见有人在大喊：“黄将军还不赶快投降？”仔细一看，原来是刘良佐，忍不住吼道：“你怎么投降了？”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一支箭射过来，一下射在黄得功的脖子上，血一下子喷出来，黄得功疼得直叫，把大刀都给扔了，使劲拔出箭来，“嗷”的一嗓子，瘫倒在了地上。

总兵田雄看见黄得功倒下了，坏心眼儿冒了出来，一把把弘光皇帝夹在腋下，又让自己的手下绑了弘光皇帝的宠妃，直接送给了清兵。

尼堪让人把弘光帝和他的情人装进囚车，又给带到了南京。多铎赶紧让人把弘光帝送到了北京，这个好色的主只享了一年的艳福，就在北京死了。

江南已经安定下来，范文程和洪承畴又歌功颂德了一番。过了几天，阿济格发来了捷报，说自己去追李自成打的这些仗，没有一次不胜利的。李自成逃到武昌，进了九宫山，结果被当地的老百姓给砍死了。他的老婆、情人和死党左光先、刘宗敏也都被处决了。

多铎也发来了捷报，说安庆、宁国、苏州、松江等地也都投降了，已经派遣贝勒博洛和新任命的浙闽总督张存仁去攻打杭州了。

这些好消息传到北京，真把庄太后和多尔衮给乐坏了。两人私下里又商量，南征西讨的这些将官，在外边待的时间挺长了，应该让他们回来休息一下，然后再作安排。

这时，英亲王阿济格正从武昌顺流东下，基本上已经平定了江西。左良玉的儿子梦庚也投降了，阿济格又添了十万军队。接到政府让回去的信，他就从江西转到湖北，把湖北全省给布置了一下，就回去了。

豫亲王多铎，接到回去的命令，也收拾了一些缴获的财物，还有江南的一些美女，一起往回赶。

这些美女里还有一个漂亮的寡妇，叫刘三季，后来竟然成了多铎的正式老婆。这可真是件新鲜事，咱们得好好说一下：这个刘三季，是地方小官黄亮功的续弦，黄亮功死了以后，刘三季开始守寡，让清兵献给了多铎。多铎看她长得很漂亮，就让她陪睡，结果刘三季死活不答应，拿脑袋撞柱子，差点就死掉，幸亏旁边有些老太太拦着。她就大哭大闹，把头发弄得散乱不堪，一般女人到了这个地步，就像腌的咸黄瓜一样没啥看头了。

没想到刘三季这时候反而更有一种凄美绝艳，她长发垂地，一缕清香，珊珊可爱。多铎也不敢难为她，只让一些婆婆妈子照顾她。到了回京的时候，就带着刘三季一块儿回了北京。虽然住得好，吃得好，玩得好，但是刘三季仍然不动心。

后来，多铎听说刘三季有一个女儿，叫珍儿，一直流落在江南，就派人去江南去找，竟然找到了，刘三季心里才渐渐开始松动。恰好这个时候多铎的老婆死了，于是他让能说会道的婆子去劝说，让刘三季当大老婆，刘三季才终于答应。多铎让人弄了一身新婚服，送给刘三季，刘三季亲自收了。多铎乐坏了，终于把刘三季娶到了手。

这才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阿济格和多铎回去以后，跟多尔衮相见，都受到隆重接待，只有肃亲王豪格，又受了冷遇。

自打豪格从山东回来，多尔衮就没有给他好脸色看，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们知道，谁让他有一个漂亮老婆呢？

多尔衮平时就算高兴，也总是带着三分愁苦，所以下面想讨好他的人，总是摸不着他的心思。恰好，贝勒博洛又有好消息传到北京。

原来，马士英从南京逃跑以后，带着弘光皇帝的母亲和老婆跑到了杭州，正好潞王朱常淓也在那儿，马士英就又劝他当皇帝，潞王还没来得及答应呢，清兵已经攻到城下了。马士英赶紧率兵抵抗，总是屡战屡败，只好向西流窜。

清兵一直追到钱塘江，沿着江扎了营。杭州人心想，等潮水来了肯定得把他们给淹了。结果这潮神也讨好清兵，竟然三天没来。清兵渡河攻城，潞王没有兵，也没有粮食，只好和巡抚张秉贞投降了。

多尔衮看了这个好消息也没有多大反应，他的心思都在豪格身上，只是没有好法子除掉豪格。

忽然，有人报告说，明朝原来的兵部尚书张国维等人，已经奉了鲁王朱以海在绍兴当代理皇帝；明朝元老、礼部尚书黄道周等人，奉了唐王朱聿键在福建称帝了。多尔衮皱了皱眉头，赶紧让人把范文程和洪承畴找来商量，问：“这鲁唐二王，是不是明朝的嫡系？”

洪承畴说：“鲁王是明太祖的十辈孙子，一直被封山东；唐王是明太祖的九辈孙子，一直被封安阳。”

多尔衮说：“这帮孙子可真多。前面刚干掉一个弘光，这里又冒出两个。”

话还没说完，又有消息传过来，明朝的给事中陈子龙、总督沈犹龙、吏部主事夏允彝，联合水师总兵黄蜚、吴志葵从松江起兵；明朝的兵部尚书吴易、举人沈兆奎从吴江起兵；明朝的行人卢象观，奉宗室子瑞昌王盛沥，从宜兴起兵；明朝的中书葛麟、主军王期昇，奉宗室子通城王盛澂，从太湖起兵；明朝的主事荆本彻，员外郎沈廷扬，从崇明起兵；明朝的副总兵王佐才，从昆山起兵；明朝的通政使侯峒曾、进士黄淳耀，从嘉定起兵；明朝的礼部尚书徐石麟、平湖总兵陈梧，从嘉兴起兵；明朝的典吏阎应元、陈明遇，从江阴起兵；明朝的佥都御史金声，从徽州起兵。这里面有几个是向唐王汇报工作，愿意接受任命，还有几个是受鲁王管制。

此外，还有明益王朱由本占据建昌，永宁王朱慈炎占据抚州，明朝的兵部侍郎杨应麟占据赣州，各自招了不少草民莽夫，拥兵自立。这些人虽然成不了气候，可是这儿一伙，那儿一伙，也够让人头疼的。

多尔衮急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气急败坏地说：“这个，这个！这些人，东一伙，西一伙的，看来要想攻打东南一带，是不容易了。”

范文程说：“火把之光，怎敢和日月争辉？只要咱大兵一到，肯定能把他们一举扫平。”

多尔衮说：“豫亲王和英亲王刚刚打仗回来，不能让他们马上参加战斗，现在派谁去好呢？”

范文程说：“不如让洪老先生去吧！洪老先生文武双全，让他统领部队，肯定能够旗开得胜。”

洪承畴赶忙装模作样谦虚了一番。结果，多尔衮不答应，洪承畴才表示服从命令。经过商量以后，让贝勒博洛仍然驻守杭州，让贝勒勒克德浑和都统叶臣去驻守江南。三人商量完了以后，去告诉了皇帝和庄太后。除了贝勒博洛在杭州外，其他的都去执行命令了。

过了一天，又下了一道命令，让所有人都改变发型，改换服装，有敢违反命令的一律处决。刚开始，顺治帝入关，政策比较宽松，穿什么衣服，留什么发型，都不过问。现在，国家逐渐统一，条令就变严了。这道命令一下，凡是胆子小的，都改换过来了。

当时，江南的外交官左懋第还被扣押在北京，他的随从艾大选也改换了发型服装，被左懋第让人用杖给打死了。多尔衮听说了这事儿，就叫左懋第的兄弟左懋泰去责备他。

左懋第严肃地说：“你是清朝的爪牙，怎么冒充是我兄弟？”立刻把左懋泰给赶出去了。

左懋泰如实地报告给了多尔衮，多尔衮亲自审问，左懋第直立不跪。

多尔衮让他跪下，左懋第说：“我是天朝上国的外交官，怎么能给你们这样的番邦下跪？”

多尔衮说：“你的国家已经灭亡了，你们的元首也已经被杀害了，还说什么天朝上国？”

左懋第说：“明朝的宗支散落在东南，一天没有被杀光，明朝就仍然没有灭亡。我是明朝的外交官，愿意为明朝殉节，你要杀就杀。”

多尔衮说：“你已经吃我们的粮食一年了，还说什么明臣？”

左懋第说：“这些粮食都是你们从我们那儿抢来的，竟然说我吃你们的粮食？真是蛮不讲理！”

多尔衮说：“你为何杀你的随从？”

左懋第说：“我杀我的随从，与你有什么相干？”

多尔衮说：“你为什么不肯改换服装、发型？”

左懋第说：“头可断，头发不能断！”

多尔衮说：“真够倔的！”

话没说完，从旁边闪出一个人来，说：“你要是为了崇祯帝而来，还可以饶你一命，你要是为了福王，不能饶你。”

左懋第怒气冲冲地说：“你是明朝的进士，有什么脸来插嘴？你贪生怕死，我可不贪生怕死。”

多尔衮说：“既然你不贪生怕死，就让你去死！”于是，就让手下把左懋第给杀了。

左懋第一死，多尔衮暗暗地叹息说：“明朝这帮人，这么有气节，看来这个中原还真不好平定啊！”

不说多尔衮心烦，再说贝勒勒克德浑率兵南下，沿路所过之处，大部分都自动投降了。

苏州巡抚王国宝，松江提督吴兆胜，吴淞总兵李成栋，纷纷送来了投降书，说愿意在手下当差。勒克德浑用以汉攻汉的方法，让投降的人打头阵，去攻城略地。

到了常州，击败了松江水师黄蜚、吴志葵，攻下了昆山，战胜了王佐才，占据了崇明，又破了荆本彻，乘胜到了嘉定，围攻了好几天，偏偏侯峒曾、黄淳耀俩人激励官兵人民，清兵一直攻不下来。为虎作伥的李成栋搞来了几尊大炮，连续攻城，守军随缺随补，毫不退却。可惜天意弄人，偏偏下起了大雨，大雨过后再用炮打，城墙都给崩塌了。

李成栋带着人，一直杀进城里，侯、黄二人，仍然带领敢死队进行巷战，从早上一直打到晚上，峒曾力竭，带着两个儿子跳河自杀了，淳耀跑到寺庙上吊自杀了。城里还没有死的官兵百姓，被李成栋下令屠杀。

今天屠杀，明天屠杀，后天屠杀，一连三天，城里死了几万人，尸横遍野。幸亏勒克德浑让李成栋去攻打松江，这才停止屠杀。这就是著名的“嘉定三日屠”，人间惨剧。

李成栋离开嘉定，就和清朝的将领马喇希恩格图会合，一齐袭击松江。

松江是沈犹龙把守的。李成栋想出一个攻进城门的计策，他让手下穿上汉装，冒充黄蜚、吴志葵的队伍，晚上去叫城门。沈犹龙中了圈套，打开城门放进去了。这帮人乱砍乱杀，乱放箭。沈犹龙被射死了，松江就这样陷落了。

李成栋又去攻打江阴，正派兵的时候，清兵来报告说，黄蜚、吴志葵被捉来了。他俩是怎么被捉的？

原来吴、黄二人从常州一直退到松江，被马喇希恩格图分兵追袭，屡战屡败，船被烧毁了，人也被捉了。李成栋觉得这两个人有点用处，就把他俩也带到了江阴。

防守江阴的是江阴故典史阎应元。阎应元熟谙兵法，被城里的官僚富户一致推选，决定抗清，清将勒克德浑派曾经已经投降的刘良佐去攻打。那城上的守具，一是毒箭，一是火砖，一是木铳，毒箭射人即死，火砖碰到人就着，木铳里装着火药，扔下时，木头碎裂，火药爆出来，真是所向披靡，这都是阎应元监督制造的，用来防御敌人。刘良佐的队伍，围攻了好几天，大都被烧得焦头烂额。

刘良佐想了一招，他让人用牛皮帐子遮着战士。战士去挖城，没想到城上扔下大石头，牛皮都坏了。刘良佐又让人用三层牛皮，大木头扎帐子，来抵挡大石头，结果上面用滚烫的桐油往下泼，帐子又坏了。

刘良佐正急得没法呢，李成栋来了。李成栋让人上去猛攻，也被打回来了。李成栋大怒，让人把黄蜚、吴志葵推到城下，让他们劝降。黄蜚一句话不说，吴志葵说了几句。

阎应元说：“大明有投降的将军，没有投降的典史。”

刘良佐也拍马过来，远远地跟阎应元说：“区区一个江阴，肯定不能久守，你要是现在改主意投降，官职肯定不在我之下，请你仔细想想。”

阎应元说：“明朝养兵三百年，没想到出了你们这样不知廉耻的东西！我阎应元还要脸面，我宁为义死，不为利生！”

说完，一阵梆子响，火箭齐发，吓得刘良佐他们赶紧后退，黄蜚、吴志葵已经被火箭烧伤，被清兵救回营里，不久就病死了。恰逢江宁又运来几十尊大炮，马喇希恩格图也带兵赶到了。在四面围攻下，明军守兵死伤无数，但仍然抵死反抗。

可惜老天爷又下雨，把城墙给冲坏了，守兵防不胜防，被清兵从后门攻破了。

阎应元血战一场，中了数箭，就跳进河里，被追来的清兵追上，拉到了刘良佐和李成栋面前。阎应元骂不绝口，英勇就义。

陈明遇全家自焚，满城男女，没有一个投降的。

李成栋又建议屠城，将城内外的居民全部杀害，尸体堆得像山一样。城内一共杀了九万七千多口，城外杀了七万五千多口。

后来江阴的遗民一共只有五十三人，他们因为躲到寺庙才得以保全。自从清兵南下，杀人最多的地方，除了扬州、嘉定就数江阴了。而坚强不屈的好男儿，典史阎应元算是一位代表，他同时也代表了中华民族坚强不屈的性格。后来究竟怎样，咱们下章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