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入教儒士的阐释:朱宗元的天主教思想(2)
- 文化的利用和再创造:明清之际宁波天主教思想研究
- 刘亚斌
- 4979字
- 2016-04-15 15:14:30
根据何大化和耶稣会年度报告记载,朱宗元去杭州受洗(1638年)前就已经阅读了大量的天主教教理书籍,为短时间内撰写出高质量的天主教倾向的著作奠定了基础,加上家乡传教活动的实践经验和心得体会,以及为了更好地指导实践,《破迷论》和《答客问》便应运而生。同时两份记载都说到朱氏年纪尚轻,也符合我们的推论,即朱宗元生于1616年。
至于朱宗元的卒年,国内学者由于缺乏相关的史料,一直未作考证。但德国萨克森迈尔教授依据黎玉范写于浙江的《报告和祈愿书》研究得知,“由于朱宗元认为中国的天主教区没有得到耶稣会士足够地重视,他于1659年邀请多明我会的黎玉范到宁波。”(注:转引自胡金平:《论朱宗元对原罪的解释——兼其生平著述考》,首都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7年。)同年或因犯病,黎玉范为其行终傅礼。由此萨克森迈尔教授考证朱氏最终卒于1660年,此后朱氏无任何著作出现及生平事迹记载,均可佐证。
曾有古文献(注:《圣教鉴略》及《圣教通考》谓朱宗元为解元,湖州人。)记载朱宗元为解元、湖州人。见《康熙鄞县志》有《朱瑩传》曰:“朱瑩,字仲明”,官至工部员外郎,“孙宗元,举国朝顺治戊子贤书,博学善文。”(注:汪源泽修、闻性道撰:《康熙鄞县志》,《中国地方志集成浙江府县志辑》,上海书店1993年版,第30页。)且该志科考卷知朱宗元为顺治三年(1646)恩贡、五年(1648)举人。(注:陈垣《从教外典籍见明末清初之天主教》陈垣:《从教外典籍见明末清初之天主教》,《庆祝北京师范大学一百周年校庆历史系论文集史学论衡》上编,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版,第244页。)中则作了详考认定,并认为是年浙江省解元乃慈溪人王嗣皋,非朱宗元。同时收录在《天一阁明州碑林集录》中的顺治年间的《海宪王公重修宁波府学碑记》,(注:章国庆编:《天一阁明州碑林集录》,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170页。)记载朱宗元为举人。
综上知,朱宗元生于1616年,卒于1660年,1638年受洗,顺治三年(1646)贡生,五年(1648)举人。观朱氏一生,多从事传教活动或在家著述,与传教士交游,校订传教士译著,为天主教在宁波的发展有突出贡献。
二、其著——朱宗元著述考
朱宗元于1638年依随内心的宗教“宿根”受洗成为天主教徒,洗名为葛斯默(Cosme),付洗的是意大利传教士利类思(Louis Buglio,1606—1682)。朱氏交友广泛,多与传教士往来,校订并亲自撰述多部天主教文献,对中西文化交流有所贡献,但其著作存在不少疑难,包括著作年份的确定、著作的种类、合作的情况等,学界多有著述考证研究,现将其归纳判定如下:
(一)朱宗元著作的判定
神学博士马相伯先生最早提及朱宗元论著的判定。《马相伯集》中罗列了朱氏的五部论著:“《豁疑论》(亦称《天主圣教惑疑论》——笔者注)、《答客问》、《拯世略说》、《天教蒙引》、《轻世金书直解》等。”其中《天教蒙引》尚有争议,难以确认朱宗元写过此书。马氏其文曰:“大都禁教一次,则烧书一次,教理书之存者,十亡其五六。”(注:朱维铮:《马相伯集》,复旦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520页。)由此,《天教蒙引》也许为朱氏所著,但可能毁于焚书,未见传世。
《答客问》为朱宗元最重要的著作,是一问一答形式的宣教之作,《民国鄞县通志》载录此书。《拯世略说》则是以“长篇大论”形式宣教。任延黎在《中国天主教基础知识》中认定朱氏的《拯世略说》乃自叙其信仰过程的一部论著(注:任延黎:《中国天主教基础知识》,宗教文化出版社1999年版,第180页。)。该书现藏梵蒂冈教廷图书馆。因两书内容的类同互补及其在朱氏著作中的重要性,后世学者多将其相提并论。向达在《记牛津所藏的中文书》(注:向达:《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633-635页。)中对朱宗元的《答客问》和《拯世略说》二书的版本、刊刻时间,及大概内容做了简要介绍。这两部著作在徐宗泽编著的《宗教研究概论》中亦有简单论述:“答客问,是书为辟佛,斥道,补儒之辩答书。……拯世略说,是书阐明圣教道理,辟斥释教迷信等。”(注:徐宗泽:《宗教研究概论》,圣教杂志社1939年版,第116页。)顾裕禄主编的《中国天主教述评》中亦清楚表明其成书目的:朱氏用文字传布天主教而作二书,即《答客问》与《拯世略说》(注:顾裕禄主编:《中国天主教述评》,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5年版,第55页。)。
朱宗元最早撰写的论著为《破迷论》,但成稿最早的却是《答客问》。张能信为朱氏《答客问》作的序中称“先是朱子撰《破迷论》”,可知《破迷论》先于《答客问》问世。且张能信称其撰《破迷论》“以示所亲,所亲急掩其目曰:‘恐见之而迷遂破也’”因此,可以认为《破迷论》是朱氏出示给父母,以回应父母的责辩,并劝喻他们入教的著作。对于这两部著作之间关系的考证,胡金平、闻黎琴在他们各自的硕士学位论文较详细地证实了张能信的观点。《破迷论》现收藏于巴黎国家图书馆。
马相伯提到的《天主圣教豁疑论》一文是以《破迷论》为母本叙述的结果,署有“甬上朱宗元述,泰西瞿笃德订”。徐海松《清初士人与西学》、杨昭全《中国、朝鲜、韩国文化交流史》(三)中均提及该书(注:杨昭全:《中国、朝鲜、韩国文化交流史》(第三册),昆仑出版社2004年版,第962页。)。查时杰主编的《中国基督教史研究书目——中日文专著与论文目录》中将该书归为书评一类。(注:查时杰主编:《中国基督教史研究书目——中日文专著与论文目录》,中华福音神学院1981年版,第29页。)该书现藏梵蒂冈教廷图书馆。
马相伯提到的朱氏的论著时漏掉了《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一文。方豪说自己曾亲见该文,且该文抄本后附有评语“初览惊为异解,细玩亦平妥大道理”,(注:方豪:《中国天主教史人物传》(中册),北京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97页。)知该文确为朱氏所著,后世学者均依方豪的论断,李天纲《中国礼仪之争历史·文献和意义》中有对该文内容的详细介绍(注:李天纲:《中国礼仪之争历史·文献和意义》,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第268页。)。该文抄本在上海徐家汇藏书楼、北京北堂图书馆以及巴黎法国国家图书馆等都收藏过。
另外只有方豪先生提到并考证了朱氏《轻世金书直解》一书。《方豪文录》中有言:朱宗元润色《轻世金书》后有感而发,又撰写《轻世金书直解》一书,但未见传世。“见陈援菴先生撰明末清初教士译著现存目录。此目为先生在师范大学讲授中国基督教史时之油印讲义,中国公教青年会季刊二卷二期曾为刊登。徐宗泽著明末清初灌输西学之伟人,亦收入附录。目录曰:‘朱宗元撰《轻世金书直解》,崇祯北京版’。书未见。”(注:方豪:《方豪文录》,上智编译馆1948年版,第113页。)据笔者的考证,后世学者均认同方豪的论断,朱氏是否真著此书学界尚难提出确凿的证据。
综上知:学界公认的朱氏亲自撰写的论著有《答客问》、《拯世略说》、《破迷论》、《天主圣教惑疑论》、《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而《天教蒙引》、《轻世金书直解》无书存世,是否为朱氏所著,学界尚难确认。
(二)朱氏校译著作的判定
朱宗元入教后,因多与传教士交流,除自己撰写有关天主教教义的著述外,校译天主教著作也成为其主要工作。传教士阳玛诺(Emmanuel Diaz,字演西,1574—1659)与朱宗元合作校译的论著,方豪提到其中的《轻世金书》和《天主圣教十诫直诠》两部书,后世学者多认可其论断。《轻世金书》在国内的重视程度仅次于《圣经》,朱宗元的校译也广受关注。据方豪先生统计:该书中文译本约20种,其中朱宗元加以润色的为第一个汉文译本(注:陈占山:《撞击与交融:中外文化交流史论》,汕头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104页。)。陈垣在《再论〈遵主圣范〉译本》中说:“宗元之意,以为翻译圣经贤传,与寻常著述不同,非用《尚书》谟诰体不足以显其高古也。结果遂有号称难读之《轻世金书》译本。”(注:陈垣:《再论〈遵主圣范〉译本》,《陈垣学术论文集》(第一集),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117页。)孙殿起的《贩书偶记续编》中有关于该书重刊的条目:“轻世金书四卷,明极西阳玛诺译,甬上朱宗元订,道光间重刊”,(注:孙殿起:《贩书偶记续编》,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167页。)钱伯城的《问思集》对此做了很好的补充,即“轻世金书四卷,明西洋阳玛诺译,清朱宗元订,一八四八年重刊本。”(注:钱伯城:《问思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第31页。)这些著作都提到朱氏的校译,其中不乏赞誉之词。
关于阳玛诺的另一本著作《天主圣教十诫直诠》,徐良雄、汪岚的《明清间来宁波天主教传教士考略》中对朱宗元的生平著述作过简单概述,提及与之相关的六篇论著后说道:“阳玛诺的又一部著作《天主圣教十诫直诠》,朱宗元为之作序……”(注:徐良雄、汪岚:《明清间来宁波天主教传教士考略》,李英魁主编:《宁波与海上丝绸之路》,科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323页。)此外,学者陈占山在论著《撞击与交融:中外文化交流史论》中列出朱氏与阳玛诺合作校译的另一部著作《圣经直解》,其初版年显示为1636年(注:陈占山:《撞击与交融:中外文化交流史论》,第102页。)。《圣经直解》仅在此被提及。据笔者推论,朱宗元于1638年在杭州由利类思付洗成为天主教徒,于1639年与阳玛诺相识且受教一年,那么初版于1636年的《圣经直解》应与朱氏无关,因此该书为朱氏校译的观点可能有误。
关于朱宗元与卫匡国(字济泰1614—1661)的译著关系,学界亦多有研究。《方豪文录》中言:意大利传教士卫匡国“顺治五年至七年(1648—1650)居宁波。偕当地名士朱宗元译书。”(注:方豪:《方豪文录》,第398页。)徐明德《马尔蒂尼(卫匡国)在华活动及其对中西文化交流的贡献》(注:徐明德:《马尔蒂尼(卫匡国)在华活动及其对中西文化交流的贡献》,朱东润、李俊民等主编:《中华文史论丛》(第4辑),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254页。)、董太和《论中外文化交流与天主教传华》(注:董太和:《论中外文化交流与天主教传华》,浙江省天主教爱国会2003年版,第280页。)、意大利汉学家白佐良《卫国匡的〈逑友集〉及其他》、(注:(意)白佐良:《卫国匡的〈逑友集〉及其他》,陈村富主编:《宗教与文化论丛》,东方出版社1996年版,第61页。)法国汉学家费赖之的《在华耶稣会士列传及书目》(注:(法)费赖之:《在华耶稣会士列传及书目》,第266页。)、许明龙的《中西文化交流先驱——从利玛窦到郎世宁》中也均有论述他们的合作(注:许明龙主编:《中西文化交流先驱——从利玛窦到郎世宁》,东方出版社1993年版,第137页。)。但遗憾的是,除却记载朱氏想出与卫氏一起把耶稣会神学家苏阿勒滋(Francisco Suarez,1548—1617)的著作译成中文的计划外,无任何校译著作记载并存世。
朱宗元还参与校正了孟儒望(Joao Monteiro,字士表,1603—1648)的《天学略义》,并附序一篇,该序收录于《方豪六十自定稿》中。当时孟儒望在浙江一带传教,1642年完成该部著作,其中明确写道:“甬东朱宗元校正”。法国汉学家费赖之《在华耶稣会士列传及书目》列有“《天学略义》一卷,疑在一六四二年刊刻于宁波,笔受者名士朱宗元也。”的字条(注:(法)费赖之:《在华耶稣会士列传及书目》,第250页。),法国汉学家谢和耐在《中国文化与基督教的冲撞》对这一信息给予肯定(注:(法)谢和耐:《中国文化与基督教的冲撞》,于硕等译,辽宁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250页。)。古伟瀛在《文化交流的一个面向:明末天主教徒的经典诠释》对该书亦有提及,认为:“校正不只是文字上,也可能是内容上的,……天主教中古以来出版作风保守,所有著作必须经过长上批准才能付梓,因此在出版时已是众人之作”。(注:古伟瀛:《文化交流的一个面向:明末天主教徒的经典诠释》,洪汉鼎主编:《中国诠释学》(第一辑),山东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202页。)1643年孟氏又写成《迷四镜》(又名《天学四镜》),朱宗元与其他中国信徒一道参与了该书的校正。另外朱氏还于1659年校订了意大利传教士贾宜睦的《提正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