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031:塑料姐妹花

秦府朱门前的石狮口中含着金珠,两串红绸灯笼在风里晃出流霞般的光晕。

陆千千踩着青缎绣鞋跨过门槛时,正听见戏台上《麻姑献寿》的唱腔陡然拔高,惊得檐下铜铃叮咚作响。

阿芽捧着缠枝莲纹礼盒跟在身后,却被个捧着牡丹捧盒的小丫鬟撞得踉跄——

那丫鬟腕间露出一截青紫,正是藤条印。

看着这丫鬟面容,陆千千脑海里面浮现出一个熟悉的人影。

“千千妹妹今日倒是素净。”沉鱼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

陆千千充耳不闻,石榴红缕金裙摆扫过青砖,发间赤金嵌红宝的鸾鸟步摇微晃。

沉鱼见状指尖捏着柄缂丝团扇,绢面上绣的戏水鸳鸯。

“听闻千千前段日子闭门不出,莫不是要学那些姑子修身养性?”

与沉鱼同行而至的文雨娇与刘萱掩唇轻笑。

三人呈品字形将陆千千围在抄手游廊转角。

陆千千瞥见文雨娇腰间挂着个翡翠,这还是原主去年赠的生辰礼——

这一群塑料姐妹花,一个个口蜜腹剑,佛口蛇心的。

当初她能看上蔺云,少不了这几位的耳边风和阿谀逢迎。

原主也是个没脑子的破缝鸡蛋,惹得这几个臭苍蝇成天围着叮。

刘妈妈派来的丫鬟急忙过来:“六小姐,夫人正找你呢。”

陆千千借机抽身,沉鱼上前一步拦着:“千千妹妹许久不见我们了,何必急着走,不如和我们叙叙旧到前面听听曲。”

刘妈妈派来的秋月上前附在陆千千耳边细声说:“身穿水绿色那位是编撰侍郎的嫡女沉鱼,另外穿鹅黄衣衫的是工部侍郎嫡女文雨娇,另外一位是四品官嫡女刘萱,都是与六小姐你往日交好的。”

脑海早就把她们一个两个的事全记起来了,闻言也强装镇定。

“沉姐姐说笑了。”

陆千千指尖拂过廊柱上浮雕的寿字纹:

“我朝自古以孝为先,母亲唤我有急事,我若置若罔闻的不听,反倒跟你们几个在这谈笑听曲,传出去不知道别人还以为是沉妹妹教唆我不听尊长的话呢。”

沉鱼脸色骤变,护甲几乎掐进掌心。

戏台陡然换了《凤求凰》的曲牌,琴弦迸裂声里,陆千千已施施然往宴席走去,裙裾扫过文雨娇刻意伸出的鞋尖。

陆千千已直接踩了一脚在文雨娇的鞋上面。

文雨娇一声惊呼,陆千千故作惊讶:“你的脚好端端的伸出来作甚,还好是我踩到了,要是我被你绊倒了怎么办。”

陆千千厚颜无耻的话惹得文雨娇满腔愤怒又不敢发作。

沉鱼挺身而立,杏眼弯成新月:“这台上的凤求凰以前千千妹妹最喜欢听了,许久不见千千妹妹,千千妹妹可还有与蔺公子见面?”

沉鱼声音忽而拔高,席间贵女们的团扇齐齐一滞。

文雨娇用团扇遮面轻笑:“千千妹妹上月不是得了匹浮光锦?”

刘萱立刻接茬:“千千妹妹说过浮光锦做嫁衣最合适,我们也觉得,千千妹妹可有喜欢的款式,改日让我们开开眼,我们真是好生羡慕千千妹妹。”三人银铃般的笑声惊得戏台鼓点都乱了半拍。

陆千千慢条斯理上前一步挑起沉鱼腰间鸳鸯佩:

“这玉佩成色倒好,雕工也好,难不成你有心上人了?不然怎么适合佩戴鸳鸯——”

她迎着沉鱼骤变的脸色轻笑:“不过这鸳鸯玉佩是前阵子典当行那枚死当的旧物吧?听说原是沉家三小姐沉莹的生母遗物?”

沉鱼猛地攥住玉佩,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你什么意思?你怕是吃了酒说笑了,她那腌臜东西......”

“腌臜?”陆千千突然起身,裙裾扫翻过沉鱼:“你口中的腌臜东西你屋里可多了去了。”

她指尖掠过沉鱼发间赤金步摇,“比如这支本该属于沉莹的及笄礼,再比如......”

陆千千可记得清楚,沉鱼有个庶妹排老三,叫沉莹。

沉莹生母刘氏原本是沉府老爷的原配,沉府没落时沉老爷娶了富甲一方的商贾刘府嫡女,拿了刘府的陪嫁置办田产,走了科举仕途,还真让沉老爷走了狗屎运中了榜。

沉老爷中了后,刘家出钱给沉老爷打点官场,这才有沉老爷仕途顺畅,步步高升,一步步做到侍郎之位。

做到侍郎之位的沉老爷就开始娶了同僚之女为平妻。

刘家世代商户,没法给刘氏做主,只能点头答应,还出了钱给沉老爷下聘娶平妻。

后来里面刘家生意失利,刘家家主病逝,兄长得了肺痨。

偏偏刘家人丁不旺,不出两年偌大家财就被人分割。

刘家一倒沉老爷就翻脸不认人,次月就将刘氏贬妻为妾。

刘氏病重,沉府刻意不医治,沉鱼和生母吴氏将刘氏母子丢去偏院自生自灭。

刘氏病死后,沉鱼母女就抢占刘氏给沉莹置办的嫁妆。

话音未落,戏台倏地爆出个高音,正唱到:“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沉鱼突然摔了秦府丫鬟递过来的茶盏:“陆千千!你什么意思?以为装疯卖傻扯我身上就能抹去你夜会蔺白的丑事?“

她从袖中抖出半截撕烂的信笺,“这可是你亲手写的'月上柳梢头,人约——”

“人约黄昏后?“陆千千截过话头,两指夹起信笺对着光细看:

“沉鱼,你不过是区区侍郎之女,不知道污蔑尚书府嫡女私会外男的罪名你担不担得起?”

她忽地扯过文雨娇的团扇,绢面上簪花小楷与信笺字迹如出一辙:

“还有听闻你最擅摹人字迹,连宫里的摹帖师傅都夸过?这信该不会是你临摹的吧?”

文雨娇按紧手中的扇子,紧忙解释:“我没有,我哪会呢,千千妹妹误会我了,这信的事我可一点都不知情。”

文雨娇哪敢明面得罪陆千千,她父亲还在陆千千父亲手下当差。

要是传到她父亲耳朵里,回去不得扒她的皮。

陆千千似笑非笑:“哦,那你觉得这信是不是我写的?”

文雨娇思量其中利弊:“千千妹妹说不是那就不是。”

陆千千抬起眼眸蔑视一眼沉鱼:“你觉得是不是?”

陆千千已逼近沉鱼,她指尖划过沉鱼发白的唇线。

沉鱼被陆千千强势气压弄得有些喘不过气。

沉鱼低声咬牙切齿:“你说不是就不是。”

陆千千轻笑,仔细看了一下沉鱼的脸:“还是不要往脸上扑了三层珍珠粉了,这也盖不住鼻侧的痘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