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吾辈儿郎，安天下

集市之上，人群熙攘。

关羽席地而坐，卧蚕眉下的丹凤眼凝视着摊前的年轻人，他眼中微微一凝，轻声说道：“某的买卖难道得用锅煮熟，才能在此做买卖不成？”

他话语虽轻，却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威严。

萧烬闻言，豁达放声一笑，笑声爽朗，他看向眼前这位红面赤髯的壮汉，目光中透着欣赏。

随后蹲下身子，伸手捏起一把绿豆，轻轻摩挲，感受着绿豆的饱满，说道：

“吾辈儿郎应当征战沙场，岂能在此卖豆子，这位壮士所卖的绿豆，颗颗饱满，色泽鲜亮，实乃绿豆中的上乘之品，我全要了。壮士不妨出个价吧。”

关羽望向萧烬，目光一凝，听闻萧烬的话，不禁有些动容，看来不是找茬的。

他语气便有所缓和道：“你乃屠户，要如此多的绿豆所为何事？莫要打趣消遣关某。共有二石绿豆，你若真心要买，三百纹钱即可。”声音略显低沉。

…

“自然是要买的，壮士无需担忧。”萧烬话语刚落，便迅速掏出三百，递向关羽。

其实，他原本打算出价五百纹，可看到关羽这般刚正不阿、不收嗟来之食的模样，便深知若执意多给，便是对他的羞辱。

萧烬伸出一只手，轻松地拎起几袋共二石绿豆搬至猪肉摊前。

关羽并未立刻离去，眼中对萧烬的疑惑丝毫未减，他单手轻抚长髯，心中暗自思忖：

“此人穿着打扮并非富贵之人，花费如此多的钱物，若去购买稻米，岂不是更为实用？且那句话也说到关某心里去了，且看他接下来要如何行事。”

…

此时，在集市肉摊右方不远处，一人脸颊无须，面容慈善，双耳耳垂大且长，给人一种宽厚仁慈之感。

他挑着草席和草鞋，席地而坐，神情悠然。

萧烬搬完绿豆后，不经意间抬眼，陡然发现了此人。

心中暗道：“这难道就是刘备刘玄德？”

未等萧烬多想，不一会儿，便听到一个粗狂的声音远远传来：

“张屠夫，张屠夫！”声音洪亮，如洪钟般在集市中回荡。

来者是一位身着锦衣的男子，未到摊前，声音先至。

张飞今日并未在此，多半还在他的庄上。

萧烬拍拍案板示意，沉稳地应声道：“东家今日不在，不知阁下有何事？”

锦衣男子来到摊前，看到肉摊前空空如也，顿时怒目圆睁，大声怒斥道：“你不卖肉，出的什么摊？快些把猪肉呈上！”

此时，刘备和关羽各在一旁，眼中满是好奇，出摊却不上肉，这买卖如何做得成？

关羽轻抚长髯，心中暗自思量：

“我已将豆子尽数卖与此人，虽说并未多收一分一毫，但能早些回去也好。若他占理且落难，我便助他一臂之力为报答。”

周围的百姓听闻动静，纷纷围拢过来，将锦衣男子和萧烬团团围住。

萧烬不慌不忙，手中把玩着那把锋利的剁肉刀，映衬着他镇定自若的神情。

他向众人说道：“东家早已说过，此处摊子的肉皆在前方深井之中，谁能一人挪开井口的磨盘，便可自取井中肉，分文不收。”

“砰！”锦衣男子愤怒地拍向摊案，案上的尘土飞扬而起。

他眼中满是怒斥：“这磨盘如此沉重，岂是一人能够挪得开的？你这不是戏耍我等吗！”

他身后跟随的小厮也在一旁起哄，跳着脚喊道：“是啊！是啊！这谁能挪得开！”声音尖锐刺耳，让人厌烦。

萧烬看着他们，爽朗哈哈一笑道：“你等无能之辈，自然挪不开这磨盘。但在场自有能人能够办到，我便是其中之一。”

围观的百姓听了，眼中都泛起了不可思议的神色，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那锦衣男子冷哼一声，嗓中发出充满了嘲讽之意：

“口说无凭！你这汉子面色苍白，背部衣物还透着血痕，明显有伤在身。你若能挪开这大磨盘，我以十倍价格买下井中所有的肉。”

萧烬心中暗喜，知道此人已上钩。他不动声色地微讽道：

“哈哈，爷嫌少，怎么也得百贯！并且有周围百姓作证，你吕家也是本地大户，不至于赖账吧？”

在萧烬的记忆中，吕氏乃是涿郡的中上大户，虽比不上那些名门士族，但平日里也没少欺压百姓，是当地有名的“豪强”。

此次前来，怕是听闻张飞不在，平日不敢惹张飞，便想来白拿肉食，受苦的就是他这等小厮。

只见那男子愈发嚣张，思索一番，双手叉腰，大声说道：

“小子，你可得打听打听，我吕山爷，谁人不知我最讲信用？区区百贯钱！瞧你这穷酸样，没见过银子吧？我这一锭银子抵得上那百贯有余。”

说罢，他身后的小厮立即掏出一锭价值百贯的银子，放在摊案上。

吕山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撇嘴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今日你若能挪开这磨盘，这锭银子你，我也不要肉了。若是挪不开，就留下一只手吧！”

他心中暗自得意，想着自己几个家侍一起都不一定能挪动，这小子吹大牛，想蒙骗我等，他必输无疑。

萧烬看着这几个聒噪之人，心中笃定他们是来找茬的，而且有恃无恐。

他看向周围围观的百姓，拱手高声说道：“各位可听好了，吕家吕山与我立约。”

周围的人群顿时热闹起来，大部分人都呼喝回应，点头表示见证。

在众目睽睽之下，关羽和刘备都将目光投向了萧烬。

只见萧烬绕至那深井磨盘前，缓缓弯腰，双手稳稳地盘上这巨大的磨盘。

他双腿挺立，身躯如松，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下，竟然将磨盘抬了起来。

他轻松地将磨盘抬至胸前，目光冷峻地看向吕山，随手将磨盘往他面前一扔。

“啊！”吕山以为萧烬想砸死他，吓得发出杀猪般的叫声，身体往后一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他身边的小厮们脸色大变，早已吓得退到远处。

围观的百姓见状，纷纷赞喝道：“好！”还有不少人在一旁私语，嘲笑吕山欺软怕硬。

萧烬直接无视吕山，自顾自地转身拿起砧板上的百贯钱，而后伸手从深井中捞出数头猪羊肉。

关羽见此情景，丹凤眼微微一凝，不禁轻声赞叹道：“非常人也，力大异常勇猛。”那语气中，满是对萧烬的钦佩。

卖草席的刘备更是瞠目结舌，心中暗自嘀咕：“此人可当为虎将……”

萧烬依旧专注地搬着井中的肉

吕山回过神来，爬起身来，脸色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与挑衅。

他被百姓们的私语嬉笑弄得满脸通红，想对萧烬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出口，无奈之下，他带着小厮慌忙离去。

萧烬搬完数头肉后，看向围观的百姓，高声说道：“可有人擅长分割肉类、称量重量？事后可得五斤肉、五斤豆子，需要三人。”

“我！我！我！”围观百姓的声音络绎不绝，在这个年代，还有这样的好事，众人都不想错过。

萧烬马上挑选了三个精壮老实的汉子，对周围的人说道：

“各位每人可取二斤肉、二斤豆，不收各位分毫，由他们三人负责分割称重。”

消息在郡中此处大集上迅速传开，集市上一传十，十传百，热闹非凡。

萧烬看向桌案上吊挂着的数头猪肉，估计起码也有上千斤，足够分上一会儿了。

他嘱咐完三人后，便退至肉摊对面，静静地看着众人分肉。

关羽看向身旁站立的萧烬，心中暗自感慨：“若他之前只是勇猛的话，那现在真乃大丈夫也，值得结交一番。”

…

萧烬似乎察觉到了关羽的心思，一手拍向身旁这位红脸长髯大汉的肩膀。

关羽少有面露一丝喜色，迅速伸手拍向并握住萧烬的手掌。

二人同时使力，都想在这一握之中较量一番。

“嗯——”双方手臂都在使劲。

二人的力气旗鼓相当，一番较劲之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但通过这短暂的较量，基本上都对各自的力气有了初步的认识。

“兄台真乃豪杰，是我莽撞了。”萧烬豁达一笑，两人同时收手。

关羽也跟着松开了手，眼中的喜色依旧未减，豁达地说道：“无妨，想较量一番罢了。”

那刘备本就一直盯着萧烬，看到他行善举，又看到他与关羽较量得难解难分。

顿时心中大喜，暗道：“今日竟让我遇到二位豪迈之人，若要成就大事，此二人何不招揽结识一番？”

想着，他正欲上前结识。

萧烬也注意到了刘备想要过来插话的趋势，心中暗叫“不好”。

他压低声音，发出只有关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云长，河东人士，我仰慕已久，相逢即是缘，可否一叙？”

关羽顿时眼瞳微震，心中虽有诧异，此人为何知晓我的名与子还有自于哪？

不假思索，还是点头回应，萧烬便想立马带着关羽离开此地。

眼看二人即将离去，刘备迅速赶至二人身前，拱手拦路，摆出想要自我介绍的架势，诚声开口道：

“二位壮士，我……”

可萧烬分毫不给刘备开口的机会，轻喝打断道：“你这厮，拦路作甚？看够了便去领肉去吧，我等有要事详谈，恕不奉陪。”

说罢，他与关羽绕开刘备，迅速径直离去。

关羽此时心中满是对萧烬怎知晓他杀人逃亡一事的诧异，根本无心理会他人，便一同离去。

刘备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目送他们渐渐消失在人群中，心中如遭重击，痛煞心头。

总感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他身边溜走，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憋屈。

……

不久后，张飞正在庄上酣睡，被人吵醒。

听闻石盘竟有人挪开，还送肉和谷物于百姓，定是豪爽之辈，他心中豪情万丈，火急火燎地赶来集市。

“唉！”

张飞看到人去摊空，又看向那被挪开的石磨，不禁恼怒，大叹一声，后悔自己错失了结交豪杰之士的机会。

“起！”

随后，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双手抱起磨盘，腿部微颤，磨盘离地，缓缓将磨盘稳稳地放置于井上。

而刘备还在原地编制草席，少有人问津，草席还未卖完，他自然目睹了张飞搬运磨盘的全程。

“哎呀呀”

刘备心中暗自庆幸，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竟还有一猛将在此。

他立刻迎上前去，想要结识招揽张飞。

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再流出数滴眼泪，将张翼德说得开心不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