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态度

“这谁家小孩？”

叶青玄实在是没忍住，径直回头发问。

“你个乡野村夫，你怎么敢质疑本少爷的身高！”

听了这话，少年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瞬间一变，气的一块红一块白。

他最忌讳别人嘲笑他身高！

“放肆！我家少爷救了你们一村伤员，你不感谢也就罢了，还敢出言挑衅？”

“你可知道我家少爷是悬——”

少年背后一位护卫当即上前一步，有些愤怒地质问道，明显是为他家少爷打抱不平。

“江公子！青玄没有恶意！您多包涵！”

“您是洞溪村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您仗义出手替大家疗伤，我们这一村老小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陈老爹赶紧上前一步挡在叶青玄面前拱手示意，这才让那护卫骂骂咧咧地退了回去。

“青玄，还没给你正式介绍过，这位江浸云江公子，是从神州府远道而来，专门来咱们村子考察药材质量的，今天上午才刚到，可惜老卢那会已经听到风声，出去求援了。”

“这位是我们村的郎中，叶青玄。”

“无妨，行医当以治病救人为本，本公子宽宏大量，不会跟这种乡野村夫一般见识。”

“倒是他，既然捡了条性命，就老老实实待着，等官府派人来吧，别给我添乱就是了。”

听了陈老爹的道歉，江浸云的表情这才稍稍平复下来。

九州大陆共分三国，东部玄元，西部大梁，南部大戎，神州府是玄元国除国都“玄都城”之外，最大的城市。

怪不得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原来是神州府来的，看样子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竟然能跑到这偏远山村来亲自考察药材？

姓江？记得师傅曾经讲过，好像是有个世代行医的世家姓江，叫什么来着？诶，想不起来了。

叶青玄当下对江浸云的身份有了些判断，但他只是轻轻瞥了江浸云一眼，注意力立刻放回伤者身上。

看来这小孩对自己的医术还挺有自信的？可惜，理论懂得不少，经验却不足啊，还好我回来的及时。

你个充其量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家伙，我两世二十年学医的功夫，你挡得住吗？还敢跟我侈谈行医？

叶青玄根本不理会江浸云，搁下药箱，当即就要伸手去拆已经被染红的止血纱布，却被白嫩的双手一把拽住。

“诶！你这乡野村医，要干什么？我才把他的血止住，你这么一拆，岂不是害人？”

“我都说过，别来添乱，你平时在村里瞧个风寒热病也就算了，这种刀剑伤口，你见都没见过，如何治得？”

江浸云从刚刚开始就对这闯进来的野郎中没什么好感。

自己不顾父亲劝阻，非要亲自来这村子考察草药采买的事情，却不巧碰上这山贼袭村，好在自己带了护卫，只是受些惊吓。

一开始自己面对山贼的钢刀利箭还有些恐慌，但是一看到这祠堂中的急需救治的村民们，却也冷静了下来。

为医者，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冷静。

伤者众多，药材，人手都不够用，凭自己根本忙不过来。

刚才听闻有个年轻郎中逃了回来，还希望他能给自己打打下手，也好加快帮村民们处理伤口的效率。

谁知道这家伙嘲笑自己的身高不说，甚至还完全不把自己的话当一回事，上手就要解自己刚刚扎好的止血带，这怎么能令他不恼怒？

治病救人的事，可不是儿戏！

“这么说，你见过？”

叶青玄眉头一皱。

“当然！我跟大姐出诊的时候，这种伤口可是见的多了！治疗刀剑伤，当以止血——清创——祛腐——生肌——调理几步，先——”

江浸云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展示自己的医学素养，却被叶青玄挥手打断。

“你理论倒是扎实，但是经验差了些，行医最忌讳一知半解。”

不等江浸云辩驳，叶青玄一把抽回自己的胳膊，熟练地拆解起伤口上的止血带来。

“这里，伤口的血虽然止住了，但是你扎紧时间过长，血流不畅，再过半个时辰，恐怕这条胳膊就不能要了。”

“这里，虽然金疮铁扇散比三七粉好用，但用量过多，伤口表面结痂过快，内里脓毒无法排出，应当薄撒药粉，保持透气。”

“这里，你虽然做了清创排毒，但是不彻底，筋膜里的砂石、碎铁、布屑，也要一并清除，否则容易引发破伤风。”

“适当扩大创口，便于清创，不能因为患者喊疼就不做这些基础工作。”

“没有药液可以用清水，但是不能用烈酒或者纯醋，否则伤口损伤会加重。”

叶青玄语速飞快，手上动作却不停，手中的镊子和柳叶刀上下翻飞，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将创口处理完毕，提着药箱来到下一个村民跟前。

“不是...我...”

江浸云看着眼前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的叶青玄，目瞪口呆。

他本来还想开口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叶青玄说的，全是对的。

自己原本还以为，村里的郎中，也许是在哪个不知名的医馆当过两天学徒而已，便到这没见识的小乡村里招摇撞骗，混口饭吃。

这种人自己早已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了。

但照现在的情况看，这家伙望闻问切无一不精，手段更是高明，刚刚那清创的手法，自己只在爹和大姐行医时偶然得见，连看懂都困难，更别提学来了。

他给自己的那种压迫感，就仿佛面对老爹一般！

这人，真就只是个村里的野郎中吗？他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又是师承何人？

“愣着干什么？过来，去帮我再取些三七粉和纱布来，就在内堂旁边的柜子里，我记得那应该还有些应急的。”

叶青玄见江浸云有些发愣，便抬手招呼道。

“哦哦！好！你们俩，去把东西拿来。”

身后的两位护卫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根本不明白自家少爷怎么现在和刚刚判若两人。

说好的让他打下手呢？怎么变成少爷自己打下手了？

江浸云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明明刚才还对这野郎中多有不忿，现在却跟鬼使神差一般，有一种莫名的安心感。

“叶...兄弟，刚刚是我多有得罪，还请你...”

江浸云的语气忽然有些扭捏。

“去给柱子把药换上，你左手边的便是，记得少撒药粉。”

叶青玄头也不抬，只是朝着旁边一位伤员指了指。

“好！”

江浸云如蒙大赦，浑身轻松，赶紧走到一边给受伤的村民上药去了。

即使是叶青玄也不得不承认，有个懂医术的从旁协助，确实事半功倍，不消一个时辰，这院内几十个的村民的伤势，基本都得到了有效控制。

但这也就仅仅能暂时保住他们的命罢了。

夜长梦多，山贼也懂得这个道理，他们虽然折了些人手，但想必不久就能卷土重来。

陈老爹和陈默，以及江浸云身后那两个看起来甚至还没入炼皮境的护卫，再加上村里的这些老弱病残，能挡得住下一轮袭击吗？

乌云蔽月，微风拂过，远处雷声隆隆，一场暴雨似乎正在酝酿。

叶青玄的影子在摇曳的火光下不断闪烁着，最终却还是稳定下来。

他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