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归雁看着酣睡的易云轩,微微皱眉。这张英俊的脸此时甚是放松,可见睡得十分舒服,不知可有做个美梦,不然平日里总是铿锵有力说话的双唇,怎么有些微微上扬,像是噙了一抹笑意。
这还是那个传说中每日都要杀人的魔头吗?要不要把南瓜叼来的兔子让他挥上二刀过个手瘾?
南归雁撇撇嘴,坐到火堆旁将剥好的兔子放到架上烤。这都几日了,他还没有搬回大帐的意思,日日躺在床上养伤,只苦了自己趴桌上睡觉。
南归雁将一只木柴忿忿地丢进火堆,后悔当初来时把他扶到自己床上,若是把他扶到老马倌黑呼呼、充满臭味的床上,他大约就不会睡在这里不走了吧。
话说这老马倌也是奇了,既不回屋喝酒,也不回屋睡觉,放着自己的床铺不睡,天天跟老伙夫挤在一起,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南归雁摇摇头,想不明白索性不想,看着跳动的火苗发呆。
不知道家里的娘亲现在怎么样了?可有被大娘为难?这些年娘亲跟着爹名不正,言不顺,小心翼翼地在花江县替爹爹守着祖宅。因为娘在南府没有身份,自己和小弟的身份也很尴尬,名字都未能按南家祖谱的排序起名,这一直是娘亲的一块心病。
当年母亲生下自己,害怕爹爹抛弃她们母子二人,更是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所以心痛地给自己起名南雨。
南雨,南语。
这十几年来,娘一直活在不安当中,这次替嫡兄从军,能为南诚换一个南府六少爷的身份也算是圆了娘亲一个心愿,至于自己...无所谓吧。
南诚...大概已拜过祠堂,认了祖宗,爹应该会护着母亲和弟弟两人了吧?
南归雁忍不住地想,不觉间愁容满面,郁郁寡欢。
易云轩躲在床上假寐,微眯眼眸看着眼着这黑小子的侧影。
嘿,别说,别看这黑小子整天一脸黢黑,看不清五官,这侧颜看着还不错,眼睑清秀,鼻梁挺拔,双唇丰满,此刻像是生闷气似的嘟着唇,竟有几分女子神色。
易云轩不知不觉间看的痴了。
房间里安静极了,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都在发呆,只有柴火不时传出轻微的“哔啵”声。
“嘭嘭嘭”,突然传来的拍门声把南归雁吓得差点跳起来。
这屋里平时没人来,更别说这样用力的拍门了,这么大的动静令南归雁很不高兴,他双眉紧皱盯着门,既不动也不问。
“哎,雁子,我知道你在屋里,快开门。”门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雁子?雁子?
乍然被人这样唤,让本不高兴的南归雁更是忍不住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军营里还没人这么肉麻的跟他说话。
“谁?”南归雁没好气的吼道。
“我...徐钊...你徐大哥...快开门让我进来...”
原来是已做了千夫长的徐钊,自从那次护粮回来升职后,南归雁便没再同他来往,不知今日为何突然过来。
“这么晚找我何事?”南归雁坐着不动,懒洋洋地问。
“你先开门啊...我刚才看见老马倌跟伙夫在一起...你让我进来,咱哥俩好好喝一杯。”徐钊在门外无奈的说道。
“喝酒?”南归雁看一眼躺在床上的云麾将军,“我这里可没酒,要是你敢偷喝老马倌的酒,他一定会跟你拼命,快走吧!”
“什么偷喝,我自己有酒,还是上次在十锅城买的,这冰天雪地的不喝点酒,连肠子都能冻成冰坨子,快开门...我都闻到肉香了。”
面归雁冷笑,明知道自己不喝酒,还要找过来,分明就是冲着兔肉来的,违抗军中禁令被将军抓着现行,看来他这顿板子是少不了了。
“没了,都喂狗了,我劝你也别喝,别被将军知道打你板子。”南归雁忍不住劝道,边说边撇了一眼靠在床上的人。
那人黑着脸,双眸紧闭,似在生气。
嗯?
南归雁平时常把肉给南瓜吃,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忽然才想起刚才易云轩也吃了兔肉,这...喂狗...
南归雁尴尬地抬手刨刨自己凌乱的头发,装作不在意地吼道:“再不走,就能吃到板子烧肉了,快走快走!”
“这么小气做甚,不过是一点兔肉而已,吓得门都不敢开。”刚还兴致勃勃的徐钊,气恼地跺着脚离开。
听着他渐行渐远的声音,南归雁复又坐下,敲门声再次响起。
“有完没完?要喝黄汤到别处灌去,再不走,我让南瓜出去咬你信不信?”这次南归雁真的有些生气了,说话极不客气。
“小兄弟,我是蔡钧礼,烦请开下门,我有话说。”
军师温和的声音传来,让南归雁十分意外,赶紧起身把门把开,门外站的果然是军师,即使是一身普通兵卒军服,看上去也气宇轩昂,文质彬彬。
南归雁愣了片刻,扶着门问道:“军师这是做什么?为何这身装扮?”
站在门外的蔡钧礼向屋内瞟了一眼,浅笑道:“归雁兄弟,能否让敝人进屋说话,我来这里不便让人知道。”
南归雁立刻醒悟,这是来找云麾将军说军务的,赶紧侧身让在一边,说道:“那个...你们聊...我去马厩看看。”
说完就往外走,不防手臂被蔡钧礼一把握住,“你不要出去,若你走了,屋内有人说话更让人怀疑。你且在这里,我来找你有事相商。”
我?
南归雁十分诧异,堂堂军师要跟自己商量事情?怀着满腹狐疑,复又坐到火堆边。
蔡钧礼看着架子上烤得滋滋冒油的兔肉,似是无意的问道:“不是说都喂狗了?怎么还有?”
原来刚才跟徐钊的对话,他都听在耳中,果真是隔墙有耳。南归雁在心里庆幸,若是刚才让徐钊进屋喝酒,怕是明早两人挨了板子,还不知道是谁告的密,边想边心不在蔫的答道:“哦,这是给南瓜留的,军师要不要吃?”
这香浓的烤肉味飘在军营上空,简直让人口水淌一地,蔡钧礼既然来了,那能只饱眼福而让牙齿闲着,只是...
给南瓜留的,换句话说就是给狗留的,如果吃了岂不是说自己是狗?
蔡钧礼正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一只金黄油亮、外焦里嫩的兔腿已递到眼前,“我娘说过门是客,尝尝我的手艺吧!”抬头看到黑漆漆小脸上的清澈眼神,蔡钧礼灿然一笑,大方接过兔腿,“好!”
同时不顾背后突然传出的嗤笑声,轻轻咬下一口,斯斯文文地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