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将近两万铁骑,一方面要与七千晋军骑兵纵横对阵,一方面又要围攻晋军的步兵方阵,无数羽箭在空中激射。
晋军方阵虽坚,但契丹兵将在马背之上,举弓仰射的功夫也尽自出神入化!
如果能让箭矢垂直落入晋军阵中,还是能造成一定的死伤!
高空仰射因是垂直下坠,速度极快,铁盔在这天下大乱之世,铸造的难免良莠不齐!
锋锐的利箭如若插进脑中,自然当场毙命!
要是射进肩臂脖颈,也是受伤不轻,伤重者或尸体向四周倒毙,也会造成阵型散乱。
只是虏贼这种战法大规模应用的收效也并不高,要等奏效,反而要花费的时间还甚巨!
但此刻七晋军千骑兵被牵制的无法在方阵周围组成有效的屏障和掩护,已是自顾不暇。
敌虏的两万骑兵至少能抽出一半的数量来专攻晋军方阵,更何况还有一万步兵也在高举弓箭仰射!
兵力悬殊的差距,让归德军的伤亡比平时高出了两三倍!
高行周看着自己军镇的子弟纷纷中箭,有些年轻的兵士耐不住中箭的剧痛,爆发大声的哀嚎!
不免让他心中阵阵绞痛,进而改变战法下令收缩阵形。
这晋军演练纯熟的方阵立时收缩的更为紧实,放弃了相对稳健的缓慢平推,而是长戈鲜明的枪尖端平在身旁,持锐奔跑的中锋突进!
虽说依然有不少人中箭,但丝毫不再有拖沓,很快前锋部队便直插进虏贼的步军之中,和敌虏短兵相接!
契丹兵马所以厉害之处便在于弓马娴熟,机动性强。
可一旦短兵相接,只注重短期快速收益的游牧民族,并没有视死如归搏命的传统。
但中原则不同,训练出一支纪律严明同生死义的山岳铁军,要比漠北契丹这批各自为政,只为了抢粮抢钱抢女人的利益化散兵游勇还是要强的多!
集中体现便在于短兵相接!
契丹敌虏马是自己的,弓是自己的,路上吃的干粮也是自己备的,抢到的东西自然也是自己的。
抢不到东西,回到漠北,一家人就要喝西北风了,但如果有命挣,没命享用,那成本可也太大了。
尤其要是带不回东西,全家都活不下去!是以他们是不愿意冒险的,更不愿意像这样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直接撕杀搏命。
契丹步军军阵微微散乱,终是有了退却的风向。
耶律麻答见势不妙,连忙用契丹语大声喝道:“攻下眼前这座戚城,其中一切!老子一个子也不要!都给尔等小子们发散啦!
不准退!给我冲杀啊!谁能杀了南狗的军官,大契丹上京四野的草场,随便圈地!谁如果身死,只要杀够了南狗!
金银草场也会送到你们的家人手上!谁没父亲?谁没兄弟?谁没儿子?建功立业就在此刻啦!”
耶律麻答身边的将官也纷纷依葫芦画瓢的大声呼喝,这样的诱惑力便实在太大了!大部分契丹兵将都怦然心动!
这条件可比自己的命值钱啊!刚刚在算计和惜命中渐渐退却的契丹人,又纷纷的忘我搏杀!
毕竟是牛羊肉吃的多了,比起中原子弟吃粮食长大的,就是要劲儿大一些!
原本渐占上风的晋军,又转为劣势,但个个都悍不惧死,年轻的也只是怕疼,并不畏死。
就在此刻,远处阔野之中,三名晋军校尉,冒着激烈的箭矢,朝着高行周的指挥据点,狂奔而来。
等到得跟前,只剩下一人,他的马身之上也是中了三四箭。
还没等他勒紧马缰,那马便倒地死了,这将校摔在地上打了个滚,跑到高行周身前,单膝跪地行了军礼。
张口便道:“大帅!敌虏从南边不知何地冒出约莫两三万大军猛然袭击大寨!符帅和石帅带领咱们拼死抵抗!
可向北逃远的虏贼们却又南下了!正在夹击咱们!符帅让我等来请大帅分兵去救!
但......这里怎么也这么多虏贼啊!他娘的!怎么全天下的虏贼,都得咱们戚城的守军来顶着吗?!
其他军镇都是死人吗?!”
说着这名满身冰泥的将校忍不住喊道,嘶哑的嗓音说到最后不禁哽咽起来,泪水蒙住了他的双眼,刚刚他也是差点被箭射死。
高行周下马亲自去把那还在跪着,强忍着抽泣用脏袖子一擦双眼的青年将校拽了起来,给他拍打掉身上的寒冰泥土。
“现在敌虏偏偏要选在咱们驻守的戚城来大决战,你是将官,这些觉悟,应该是有的。
咱们身后便是澶州北城,陛下就坐在对岸的南城里,你我首当其冲。
汉人之间再怎么纷乱,也不能将中原拱手让给狄虏!收拾好思绪,便跟在我身边罢。”
说着高行周一拍那将校身着铁甲的肩膀,将身旁的高阶统帅都招到身前。
“此刻东南有这三万左右的敌虏,挡在南方,咱们要想进戚城,也轻易难为!东、南、北三方虏贼加起来总得有七万罢?
照这么看,西边剩下的那三万沿河虏贼,离此地也必不远了!咱们自己的五万兵马不能再分散着各自力战了!
向中部集中,依然采取弓弩箭连射的攻势,吸引东南的虏贼,让他们感觉强敌在后不敢进攻戚城,咱们先与符石两位大帅汇合!”
说罢高行周确认一遍诸将都无异议,便以进为退,强弓劲弩连射不绝,终于缓缓北上。
此刻符彦卿、石公霸二人与高怀德商议之后也决定,带着耶律德光南下与高行周汇合。
五万晋军终于在戚城之北顿丘城外西北五里之地,一个叫铁丘的丛林外围汇合。
但也只刚刚喘息片刻,十万契丹大军合围的阵仗,便被斥候探查清楚后回报。
石公霸忍不住咒骂道:“朝廷里尽是畜生!他娘的这戚城左近,咱们兄弟鏖战了一天一夜,打得这般天翻地覆,好不热闹!
澶州城中竟是一潭死水,毫无反应?!陛下呢?
他难道对景延广这个军痞,这般言听计从吗?那狗贼必是说不管咱们,陛下便当真不理吗?!呸!”
澶州刺史公廨之中,石锺想着高怀德出城奇袭契丹皇帝大纛,这已经过了一整夜加一个上午,现在午饭都吃过了,怎么毫无动静?